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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糖望向廚房中忙活的公子,左手摳著右手。許久之後,她垂下了眸,算了,也不急這兩日。公子準備了這麼長時間,就是想為小姐做一頓膳食,無論如何,她等到那之後再考慮要不要將一切告訴公子吧。
她覺得無論如何,那些事情公子都是應該知道的。
*
距離同謝欲晚的『約會』還有兩日。
在這兩日間,姜嫿購置了許多東西,嗯,都是些『身外之物』。姜嫿看著面前的兩套衣裳,猶豫地用手點了點,嗯......她拿不準。
一個人為什麼只能穿一身衣裙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姜嫿覺得自己有再多智慧都想不出來,最後她乾脆拿了兩身衣裳去尋娘親。
她敲著門,裡面傳來娘親的聲音:「小嫿嗎?進來吧。」
姜嫿抱著兩身衣裙到了娘親榻邊,半跪下來親昵地靠著娘親。隨後,她將手中的兩件衣裳放到榻旁,對著娘親眨了眨眼:「娘親,有兩身衣裳,小嫿拿不準......」
季窈淳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隨後看向兩件衣裳。一件是溫柔的月白色,上面墜了許多珍珠,用刺繡當做雀鳥的眼睛,整件衣服溫柔又華美。另外一件是苕榮色,像是春日嬌妍的花,又帶著三分的燦爛與暖光,上面用金絲勾勒了羲和的輪廓。
「嗯......小嫿都穿給娘親看看?」這般說著,季窈淳起身,將姜嫿帶到銅鏡前,為姜嫿梳好了頭髮。銅鏡前,姜嫿看見娘親低垂的頭,心怔了一瞬,隨後被填滿了歡喜。夏日的光從外面照進來,少女溫柔地看著鏡中的娘親和自己。
頭髮梳完那一刻,姜嫿轉過身抱住了娘親的腰,她將頭放在她肚子那一處,輕輕地用頭蹭了蹭:「娘親,是不是很疼......」
季窈淳搖了搖頭,卻又還是柔聲說道:「是很疼。」
姜嫿手輕輕地摸著娘親的肚子,隨後靜靜地將娘親抱住。落日餘暉下,季窈淳摸著懷中少女的頭,輕聲道:「明日穿那身苕榮色的衣裙,小嫿穿起來一定很好看,還有......明日來娘親房中,娘親為你梳一個更好看的。今日再去學學,明日應該來得及。」
姜嫿輕聲點破:「娘親,嘀咕聲被我聽見了,那要學的好看一些,不好看的話......小嫿就要頂著不好看的頭髮去......去釀酒了。娘親,是梨酒,我從前、從前喝過一些,甜甜的,很好喝。」
她沒有問娘親要不要,她是否要帶一些回來。因為娘親自從外祖父外祖母死之後,便不食葷腥不飲酒了,姜嫿將娘親抱緊,許久之後輕聲說道:「娘親,待到冬日,我們便去江南吧。」
去江南,看江南的雪。
對於她而言,這件事情可能並不緊要。但是對於娘親而言,應該已經想了許多許多年。她未曾見過,是好奇,娘親自小在江南長大,是懷念。
江南的雪比起長安會不冷一些嗎?
似乎答案無論是什麼都不太緊要。從前姜嫿不懂,如今卻明白了,那只是一個娘親知曉自己對女兒的重要,在自己死之前,留給女兒活下去的最後的希望。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太過渺小,那便留個希望吧。
畢竟希望是在死亡面前,唯一不那麼渺小的東西。
第一百零九章
季窈淳沒再說什麼, 只是點了點頭。
其實只要小嫿在她身旁,長安同江南也沒有太大的差異。人若是活在苦痛之中,終日只會被苦痛湮沒, 這個道理她從許久之前就明白了, 她也一直希望她能讓小嫿明白。
她將女兒溫柔地抱住, 她沒有去問許多事情,因為若是女兒想要她知曉的,小嫿自己便會告訴她了。如若她問到了有些小嫿也沒有想好的事情,反而會耽誤小嫿。
姜嫿閉上眼, 輕聲笑了笑。
*
到了晚上,不知為何, 姜嫿有些睡不著。她從房間裡面翻出那一包竹葉, 將竹葉全部擺在桌子上。她的手邊是一本治療花木疾病的書,她先是很認真地看了一遍竹葉, 隨後一頁一頁地翻著書。
直到一本書閉上, 旁邊的蠟燭快要燃盡,姜嫿也沒有尋到任何原因。這兩日她本來遣人去尋了花匠, 但是不巧, 那個花匠這幾日家中有事,故而來不了。姜嫿想著那一片竹林,總是覺得心中有些不自在。
她還從未見過竹林全然郁蔥的模樣,她有些想要見到。這般想著, 雖然覺得是無用功,姜嫿還是從一旁的書架中又抽出了一本書, 細緻地翻著。但是翻到一半的時候, 發現拿錯了書,這是一本關於人體的醫書。
她剛準備將醫書放回去, 看見一頁,想到了什麼,閉上書的動作緩慢了起來。但是最後,在燭光熄滅的最後一瞬,她還是將那本醫書閉上了。
燭火下的光映著少女潔白的側臉,她望著燈火,不知在想著什麼。
許久,她上床入睡了。
醫書靜靜地躺在桌上,被從窗外吹入的風淡淡地掀起幾頁,就這樣一頁一頁翻滾,最後停留在少女適才失神的地方,是關於一方藥膏的記載。其名為綠玉膏,膏體呈現淡淡的青草綠。傳說這種藥膏能夠生醫人骨,對於傷口癒合有奇效,即便是再深的傷口,只要進行塗抹,都能夠達到一定的癒合效果。
但是小字之中備註著,綠玉膏其實是前人的一種臆想,雖然能生醫白骨,極大加快傷口的癒合速度,但其實傷口只是表面癒合,其內里還是傷。且此膏藥因為其奇效,有巨大之代價,膏藥塗抹在傷口處時,人將忍受萬般錐心刮肉之痛。<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