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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容不得公子有一絲錯,所以當她因為在書院被人調戲,公子出手阻止,因此得罪了調戲她的人後,謝家的長老們將她帶離了公子身邊。
他們把她同彼時尚是稚童的寒蟬一起,投入了暗衛營。
她被寒蟬護著,走出了刀山火海。彼時公子三元及第,長老們終於不再能一手操控公子的事情。
她又回到了公子身邊。
但她已起了誓,服了藥,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橘糖。直到後來,她被公子送到了娘子這邊,長老們對她的控制才停止。可即便這樣,一日入了暗衛營,她一生都被此轄制。娘子是想借她之手,讓她徹底逃離這個牢|籠。
她哭得渾身顫抖,卻還是不住地搖頭。
「娘子,橘糖不要,不要,讓橘糖留在你身邊。只要日後不犯錯,橘糖就可以不受罰的,不疼,只是規矩,打我的人是寒蟬,他打的很輕,傷口只是看起來比較嚴重,其實不疼的。」
她在暗衛營時,每時每刻都想逃。
但每天都會有因為逃被拉回來處死的人,她很怕死,但她還是很想逃。當她終於決心逃離時,一直沉默不語只殺人的寒蟬拉住了她:「別去,會死。」
那時,周圍每天都在死人,她已經不知道死是什麼了。故而被少年拉住的那一刻,也只是甩開了手:「死,都會死的,我不想,不想死在這。」
少年拉住她的手重了一些,隨後淡聲對她說:「不會死,我會帶你出去。」
後來,寒蟬真的帶她出來了。
他手上沾了無數的血,眉眼間卻冷淡地極。
她以為,她終於自由了。可她又被送到了公子身邊,公子沒有問,或許是那些長老早就同他說了,或許是公子也不太在意。
暗衛營是在公子和娘子成婚一年後才到公子手中的,他看了名單,沒有說什麼。之後,她便到了娘子身邊。
娘子是一個很好的人。
柔軟的,像是水一樣。只是,娘子似乎平日都沒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她每日會吃差不多的飯菜,哪怕是生病,也會用平日用的量。
她很心疼娘子。
因為,從她在府中看見娘子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娘子也不自由。
姜府中,娘子眼中尚且有過光。
娘子也曾暗中同她說,日後待她成婚了,要帶姨娘去江南。說姨娘喜歡江南,她應該,也很是喜歡。說只有兩月了,只有一月了......
可等她再同公子回到姜府時,卻聽見了姨娘死去的消息。
她第一感覺是,那她的娘子,該怎麼活呀。
再次見到娘子,是在那日的晚宴上。娘子一身素白的衣裳,在旁人的攛掇下,向公子敬了一杯酒。
公子沒有拒絕。
後來......娘子成為了丞相府的女主人。
謠言四起,流言亂傳,但她卻知道,娘子不是那樣的人。她再次與娘子相遇時,娘子穿著華美的衣裳,戴著富貴的首飾,但她局促不安,惶恐,像是被困在金絲籠中被人觀賞的雀鳥。
同她一般的不自由。
她那時便想,若是她到了娘子身邊,她就不要再離開了。
因為娘子,似乎,比她還要寂寞。
當公子遞給她賣身契,說她從今以後是娘子的人時,她心都安靜了一瞬。她真的到了娘子身邊,她比她從前想的,還要憂傷,還要柔軟。
她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
她開始希望娘子開心,開始罔顧公子的意願。對於這件事,公子也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這一次——
娘子差點受傷。
寒蟬未來尋她,她卻自己去領了罰。
她就是想,這樣,公子就還能任她留在娘子身邊。曉春已經走了,再沒了她,娘子怎麼辦呀。
第二十一章
是啊,她不能走。
在暗衛營中,她無時無刻不在嚮往著自由,可當娘子將這賣身契遞到她手中的那一刻,她惶然覺得,薄薄的一張紙,有千斤重。
重到,在娘子身旁近十年的橘糖,已經拿不起了。
她眸中的淚沒有停,下垂的淚珠一點一點浸濕了那張陳舊的薄紙,她認真地將手中的紙摺疊起來,然後遞還給了娘子。
姜嫿沒有接住,她溫柔地望著橘糖,試圖同她再講講道理。
她不知她為何想要留下。
若是為了她,實在沒有必要。
她此生未承受過如此之在意關懷,對於她而言,會有些重。她亦不希望,因為她,橘糖再受到任何責罰。
在姜府時,她曾無比渴望成婚,因為祖母應她,只要她成了婚,就能帶姨娘出府。所以哪怕只是一門用以聯絡維繫世家感情的婚姻,甚至於她從未見過那個江南的公子,她出嫁,也樂意至極。
她想,橘糖同她,應是一樣的。
她從前不曾踏出泥沼,是因為姨娘的死,一直盤桓在她心間。但橘糖不是,她還可以擁有很自由很美好的一生。
橘糖同她夫君的開始,不會源自一個錯誤,也勿需如她一般,用了十年,才堪堪釋懷。
她溫柔看著橘糖,輕聲勸阻:「為什麼不要呢,橘糖。如若是擔憂府中的事情無人做,我會尋新的丫鬟或嬤嬤;如若是捨不得丞相府,有我和夫君在,你隨時也能回來;如若是暫時未有歡喜的人,我們可以慢慢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