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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他定眸看著她,溫聲補了句:「小嫿,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夫人。」
姜嫿怔然。
隨後心泛開絲絲的疼,像是被輕碾得細碎的花蕊。
她以為,這兩日,會再長一些的......
她對他,甚至再生不起一絲責怪。這幾日他拋下公務,伴在她身旁,為她煮麵,讀書,事無巨細照料她。
她得知好歹。
他話已至此,甚至承諾她,待小妾誕下子嗣,便將小妾趕出府。
他已退讓至此,甚至為她攬走了『善妒』的旗,全了她的惶恐。她再要什麼,便是不知足了。
禮數她都懂,道理她都明白,可是為什麼,她的心,還是那麼疼呢......
姜嫿眼眸瞬間紅了,同前面的浩大聲勢不同,今日他這般平靜同她分析利弊,給了十全的法子,她便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她不敢看他,幸而此時只有一盞孤燈,能夠隱住她的失態。
像是冥冥之中,上天厭倦了她的狼狽——
「公子,宮中那位傳您入宮。」
她看見謝欲晚鳳眸微動:「現在?」
莫懷點頭。
她手指尖動了一瞬,那一句「我自己可以回去」還未出口,就聽見謝欲晚平靜道:「讓他等著。」
她一怔,他像是沒聽見莫懷的傳報一般,繼續陪她散著步。
之前納妾的話題,也就草草而過。
一時間,姜嫿的心七上八下,只有一股餘下的澀,徐徐蔓延。
「沒事嗎?」
到底是這一句「讓他等著」讓她驚訝了,走了兩步後,她輕聲問道。
她雖早知他年少拜相,地位斐然,但那可是天子......
謝欲晚語氣如常,眉眼平靜:「無事。」
雖是如此說,姜嫿到底不願因自己耽擱了他的公事,過了半刻鐘,就小聲同謝欲晚道:「累了。」
謝欲晚定眸看了她些許,輕聲道:「那我送你回去。」
姜嫿微微點頭:「好。」
「這幾日,府中有什麼事情,就吩咐橘糖去做。」他輕聲叮囑。
姜嫿點頭:「好。」
「過段日子天子要去秋狩,前兩年你恰巧生病了,沒有去,今年要去嗎?若是不去的話,我告個假,之前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那一帶嗎,等到秋狩的時候,我們乘船去江南那邊。等到了江南那邊,應該就能看見雪了。」
聽見要去江南,姜嫿手指輕微一動,但是也只是應了一聲:「好。」
他似乎察覺出了她的冷淡,但沒有太在意。
她想,或許是她還生著病,他並不想同她計較。
......
許久之後,橘糖才將她從發呆中喚醒。
她怔然,四顧一周,沒有看見謝欲晚的身影。
橘糖啞然:「公子已經走了一刻鐘了。」
她輕聲應下,知曉自己適才失態了。想起剛才發生的事,雜亂的情緒縈繞在她心中,她難得有些煩悶。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橘糖擔憂望著她:「娘子,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姜嫿搖了搖頭,不知要如何說出口。
她的心,很亂。
橘糖沒有強求,將人扶到床上,輕聲道:「夜深了,娘子早些睡,何事也明日再說。今日橘糖就歇在隔間,娘子若是不舒服,直接喚我。」
姜嫿手指動了一瞬,陷入了一種深深的茫然之中。
橘糖不太放心地看了兩眼,補了一句:「娘子早些睡。」
她輕聲「嗯」了一聲。
一夜無眠。
*
屋內常年會亮一盞燭燈。
故而即使到了深夜,月色全然黯淡的時候,屋內都還有一束微弱的光。
姜嫿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有些怔然。
自謝欲晚在宮宴之上,不顧自身性命為她擋毒箭之後,第一次,她心中有了淡淡的疑惑。
他真的愛她嗎?
似乎,是愛的。
在旁人面前矜貴冷淡的人,在她身邊,即便怒極,依舊溫和平靜。
在她一無所有之際,他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姜家那個困住她十幾年的泥沼。
他教她詩文,予她愛護,同她相伴,甚至在性命之險的情景中,依舊擋在她身前。即便是大夫也說,如若那箭再偏一分,昭昭如明月的青年,便會殞命。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還有什麼,算愛呢?
正是因為她覺得,他愛她,所以這些日發生的一切,才會讓她茫然。
他曾經教會她的詩書告訴她,愛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要堅貞,要忠誠,要相濡以沫,要生死與共,但這些,難道只是世俗對女子的要求嗎?
他說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夫人,說丞相府不需要再多一個主母。
但他也說,需要一個子嗣。
這真的是愛嗎?
一種淡淡的絕望縈繞著她,她被他捧到了高處,陡然墜落之際,才覺高處之寒。如若她只是當初那個在姜府一無所知的姜三小姐,她嫁給了一個世間平凡的男子,那男子不會告訴她詩文如玉,不會教導她世間道理。
她可以混沌而懵懂地做一個賢妻良母,為那男子納妾,生育子嗣,也同這世間多數女子一般,嫻靜安然地打理後院。
可她沒有。
她嫁給了謝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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