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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用母后的事情,卻又知道,如若要引起父皇同皇兄之間的矛盾,母后便是最好的筏子。
謝欲晚冷著一雙眼,他自然知曉徐宴時的想法。擺在他們面前的也從來不止有谷椿一條路,但是他不容許一位帝王如此優柔寡斷。
徐宴時拒絕,他會應。徐宴時提出別的合適的法子,他也會應。但等了許久,徐宴時也只是說了一句:「老師,學生走了。」
謝欲晚看著徐宴時一瘸一拐的影子,沉默半晌之後垂下了眸。他推開窗,望著外面的天。天昏昏暗暗的,卻還是有月亮和星星。
他關上窗,將自己的衣袖掀起來,雪衣裡面乾乾淨淨的,一絲血跡也沒有。他轉著手中的茶杯,明白了一些什麼。
對於這天道而言,人命是小,皇脈是大。故而他救下季夫人、救下於陳,殺了司禮,這般只同人命有關的東西,對於天道而言,只如螻蟻般渺小。但因為他在天道之中也是螻蟻,所以對於他撬動螻蟻的因果,施加在他這隻螻蟻身上的因果,便會讓他流血、高燒、昏倒,但是不致死。
沒有一次,他覺得自己在被攫取性命。但是皇脈不同,在他還只是布置計劃之時,天道便降下了懲罰。
這一次,他對於皇脈而言,如螻蟻,故而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如酷刑,他每一刻都在死亡的邊緣徘徊。可是,青年抬起了眸,昏暗的燭火輕輕晃著,他望向外面昏暗的天。
即便如此,瀕臨生死,他沒有死。
是因為他的計劃沒有實施完還是天道根本無法讓他死——在今日之前,謝欲晚一直對這個問題有所疑惑,他試探了幾次,他改變旁人的軌跡依舊會受到懲罰,有時輕,有時重。但是今日,他用著徐宴時去改變軌跡時,天道什麼都沒有做。
是因為徐宴時也是皇脈,皇脈可以更迭。謝欲晚垂著眸,明白自己若是想確定結論,還是得再試一試。
『世間萬物有其固有的軌跡。』
最開始,謝欲晚以為這是一句警告,後來,他以為這是一句提醒。現在,謝欲晚覺得這可能是一句『欺騙』。
如果他當時在牢獄中已經將事情做到他不出手就無法挽回的地步,天道仍在處罰,而非處死。那是不是說明天道根本沒有斬-殺他的能力。
他知曉自己失去了一些記憶,那應該是同他和小嫿重生有關的記憶。只是他覺得,既然失去了,便有其道理。從他重生之後,這世間的一切都在講究因果,這應該也是其中的一份因果。
他也知曉那把回憶的鑰匙在橘糖身上,但是他並不準備去問橘糖。世間萬物尤其固有的軌跡,這可能是一句『欺騙』,但世間萬物有其固有的代價,這一定是一句事實。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若將前世那些東西說出來橘糖會付出什麼代價,自橘糖想起前世的記憶後,橘糖身體就變差了這件事情,他是知曉的。
他披著月色,走出了茶樓,走近了小院。
推開門,就看見姜嫿已經在躺椅上睡著了。原本神色冷淡的青年,在推開門看見躺椅上的少女的那一瞬,神情便溫柔了起來。
他走過去,將人輕輕喚醒:「小嫿,起床了。」
姜嫿本來也沒有睡很熟,聞言,直接摟住了躬身喚她的青年,她有些未睡醒,輕輕地撒了個嬌,聲音很軟:「謝欲晚,好晚了。」
青年溫柔地將人抱起來,低聲道:「以後不會了。」
「你從前也這麼說。」姜嫿低低笑了一聲,整個人趴在他的懷中:「好晚了,你看月亮星星都睡覺了,不過蟬還沒有睡覺嘿嘿,若是蟬都睡覺了,你還沒有回來的話......」
青年溫柔地將人放下:「小嫿該如何?」
姜嫿轉身輕咬了一口青年的手,抬眸望向他。眼神好像在說,就這樣。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咬得松鬆軟軟的, 實在沒有用什麼力道。青年一隻手任由她咬著,另一隻手將人摟入懷中,一下一下順著她散下的長髮。
姜嫿本來就有些睏倦, 被他溫柔地安撫著, 很快就又閉上了眼。閉上眼的那一刻, 她的嘴也輕輕鬆開了。但她其實只是閉上了眼,並沒有睡過去。她的手還是拉著青年的衣袖,整個人像個兔子一般蜷縮在青年懷中。
「謝欲晚,明天我們會看見鬱鬱蔥蔥的竹林嗎, 不要上次那種,要全部鬱鬱蔥蔥的......」說到這, 姜嫿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說胡話, 將謝欲晚摟得更緊了些,她瓷白的臉貼著青年的脖頸。
少女說話時有輕微的呼吸聲, 謝欲晚等著她將話說完, 沒有直接應下。他揉了揉她的頭,聽見她繼續說道:「好像不能, 人病了得喝藥, 竹子病了也得喝藥。沒有喝藥,竹子也好不起來,明日竹子就能喝藥了。」
姜嫿也說不清自己為何那麼關心一片竹子,但她的確在此刻無比希望那片竹林一生都好好的。她的臉貼在青年的脖頸上, 不由側身用唇貼了一下。
應該不能算吻,於是她又用唇貼了一下。
青年一怔, 將懷中的人抱住, 不讓她再亂動。他低聲哄著:「夜深了,該睡覺了。」
平日這一套應該很管用, 但是今日姜嫿垂著頭蜷縮在他懷中,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睡。」
「不困嗎?」
「困。」
謝欲晚溫柔一笑,輕輕將人撐起來:「困也不睡嗎,若是我告訴你明日所看到的竹子一定都是鬱鬱蔥蔥的,可以睡了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