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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嫿垂下眸,輕聲道:「好。」
沒有這一天,她也希望,永遠沒有這一天。端方的君子便不該身處牢獄,更不該奔赴刑場。
少女認真地看著面前的青年,他清冷淡漠,君子如玉。
她一瞬間想了許久,卻又好似只想了他。
無論這一世的軌跡要如何變化,她都希望他永遠不要再擁有夢中那雙絕望的眼。如若前一世,謝欲晚最後變得如此絕望,是因為天子、因為謝家、因為背叛的話——
那謝欲晚,就不要天子、不要謝家。
要她吧——
她不會背叛。
外面傳來獄卒催促的聲音,姜嫿望向燃著火光的地方,謝欲晚靜靜地望向她。在少女回眸的那一刻,他收回眼,聽見她輕聲說道:「我們出去吧。」
他同她並排走著,下意識落她一步時,她也慢了下來。
他望向少女的衣裙,已經又髒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後面是無比深的昏暗,前方開始有隱隱的光亮。姜嫿望向他,見他正看著自己的衣裙,想起那日自己同他說已經沒有錢買衣裙了。
上一次只能算戲言,但這一次......
她的荷包空空蕩蕩,裡面唯有一張地契。明明此時他只是看著她的衣裙,她卻覺得荷包中的那張地契又在發燙。
路過獄卒時,她如尋常一般輕聲道了一聲。
「多謝小哥。」
獄卒想起適才收的銀子,遞給了姜嫿一盞燈。
姜嫿持著那盞燈,兩個人一同邁出了牢獄。青年淡淡垂著眸,望著少女手中那盞燈,倒是少女回頭望了一眼牢獄。
即便外面燃著火把,她還是記得裡面泛著鐵鏽的昏暗。
「謝欲晚,還疼嗎?」
青年一怔,明白她說的應該是那些不存在的『刑罰』。
他淡淡搖頭:「不疼。」說完,他就像前世一般,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了燈盞。
月光淡淡地照在兩人身上,馬車在不遠處,青年持著一盞燈,身後是一身素衣的少女。在獄卒再也看不見的地方,姜嫿悄無聲息地牽住了青年的衣袖,就像是從前一般。
遠處,莫懷和晨蓮立於月光之下。
先是晨蓮聽見了聲響,她不由順著月光望了過去,然後就看見了公子和小姐。晨蓮怔了一瞬,彎起眸,歪了歪頭。
一旁的莫懷靜靜地看著晨蓮臉上的疤,隨後也望向了遠處的人。
晚風輕柔,天有繁星。
淡淡的月光照著路,少女望著身前的人——
是一身雪袍的青年。
她停了下來,望著青年的背影,聲音輕而溫柔:「謝欲晚,我們回家好不好。」
第八十五章
風拂過青年的長髮, 他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適才她說了怎樣的一句話。他手中的燈籠摔落在地上,裡面的燈芯跌了出來, 就像是他的一顆心, 也跌了出來。
燈籠破了個稀碎, 燈芯碰到地面,很快也化為黑色的一片。
一時間,他們之間只有淡淡的月光。
可適才燈光太亮,如今月光太淡, 映不亮青年的臉。他轉身望向少女,神色不明。剎那間, 他的四肢被歡喜裹住, 唇齒卻被愧疚纏繞。
他心中那片皚皚的雪,一瞬間傾倒。
樹枝落了一地, 同雪滾在一起, 又被漫天的雪覆蓋。從前那片冰原,遙遙望去, 都是雪白的一片。
向來矜貴端方的青年, 眸中罕見地閃過一分茫然。他知曉自己拒絕不了,但是她是因何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是因為他雪衣上淡淡的血跡,因為那個充斥著甜腥味的懷抱,還是因為他被奪去的府邸和那些背叛。
說到底, 只是因為憐惜。
但終有一日她會知曉這一切都是假的,這不過是他計謀中的一部分, 他也只是一個卑劣的利用她的善心和憐憫的小人。
謝欲晚眸色複雜, 可他在望向她的瞬間,還是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那句。
「好。」
他內心波濤洶湧, 聲音卻格外地平靜。
他知曉他不該是如此反應,可他不知道他還能有什麼反應。他望著她,發現此時她亦看著他,正對著他輕笑。
她的笑很溫柔,像江南三月的花。
見他一直看著她,少女歪了歪頭,雙手捧起荷包。
謝欲晚望向少女白嫩的掌心,上面躺著一個杏黃色的荷包。荷包扁扁的,從外面看不出裡面有什麼東西。
他抬起手,打開了荷包。
青年的手指修長,待到他觸碰到荷包裡面的東西發現是一張薄薄的紙時,不由怔了一瞬。他垂下眸,將那張紙從裡面拿出來,攤開,發現是一方地契。
姜嫿抬眸望向他,輕聲道:「謝欲晚,我們的家。」
青年捏著紙張的手一瞬間收緊,他望著面前的少女,發現她一直笑意盈盈地望著自己。
他輕聲重複了一遍:「我們的家。」
姜嫿有些臉紅,卻還是認真說道:「是一方不大的院子,不過住你、我、橘糖、晨蓮、莫懷、寒蟬肯定夠了。旁邊的鄰居是一對夫妻,他們有一個小孩。每日晚間時候,院子裡面都能聽見小孩的讀書聲,不過小孩讀書的時候,經常會讀錯字。以後如若我們住過去了,偶爾可以隔著牆同小孩說一說話。鄰居家的娘子做的飯菜很香,上次我去的時候,看見了炊煙,聞到了飯香。」<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