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頁
陳離又翻開手邊的書,輕聲道:「若是於兄,定是能金榜題名的,父親和母親也應該會很高興,以後、咳......咳......若是我不在了,父親和母親就拜託於兄了。」
於陳到底還是把藥遞了過去:「我應,你喝藥。」
看著固執的於陳,陳離逃脫不得,只能蹙著眉,端起藥碗,一口一口地喝。燭火映亮陳離桌前的書,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於陳站在昏暗之中,看著陳離將藥喝完,最後將藥碗收了下去。
兩月以前,這位僅在年少之時有過一面之緣的『友人』陳離,突然找上了他。陳離說他時日無多,想同他談一筆交易。
陳離說,他可以將他在這世間的身份讓給他。
以後他就是陳離。
陳離那時臉色蒼白,笑得很虛弱:「我只有一個條件,日後我死了,父親母親就拜託於兄了。父親母親年事已高,他們時常會辨認錯人,陳兄同我身形容貌都算相似,時間一久,父親母親自然會......會將你認成陳離。府中的人我已經全部打點好了,於兄不用擔心。這些年我沒有怎麼出門,夫子也都是請來府中教的。老師那邊待我向來親厚,我之前也已經同老師說好了。」
那日,陳離用帕子擦去了唇角的血,行了一個遠遠超出禮制的禮。
「麻煩於兄了。」
於陳捏緊手中的藥碗,他沒有拒絕。謝兄很好,為他安排好了之後的一切,但是謝兄給他的那條路,太慢了......
陳離是他的捷徑。
*
消息傳到小院時,是午後。
莫懷看著送消息的人,冷聲道:「知道了,退下吧。」一身黑衣的莫懷將信件收入袖子中,望向了廚房中的公子。
「公子,這裡不對......少一些,對,沒有這麼多。」
「好奇怪,明明都是按照步驟來的,怎麼、怎麼就不對呢?」
青年望著面前的一鍋......他也不知道能夠叫什麼的東西,平靜道:「無事,再來一次吧。」
橘糖:......
有些被廚房悶住,橘糖出了門。
她眨了眨眼,發現外面的空氣可真好。
可一想到什麼,她又轉身向著廚房裡面望去。看見那紅彤彤的辣椒放下去,她就預演了悲劇,果然隨後就聽見了公子輕聲的咳嗽聲。
.......不愧是公子。
辣椒嗆成這樣,也能夠忍住。
橘糖認命地從外面將廚房的窗戶都打開,嗆出來的熱氣讓她也不免低聲咳嗽了下。
莫懷站在遠處,平靜地看著。
等到那些嗆人的煙散去,橘糖站在窗戶外面,看見裡面公子正在認真地切著手下的東西,她怔了一瞬,繼續認命地走了進去。
公子這頓飯是做給小姐的,她也不想小姐真的吃到不能入口的東西。
「公子,這裡,對,切得薄一些,要一樣薄。」
「這裡的花需要雕刻,用這種薄一些的刀,一點一點片......」
廚房裡面不斷傳來橘糖的聲音,青年始終安靜地做著。
火滋啦地燒著,隔壁又傳來了小孩的讀書聲,聽見某一處時,青年的眼眸淡了淡,隨後手中的刀緩緩片出了一個花的形狀。
雖然看得出來很生疏,但還是讓橘糖開心了一瞬。
好像......還是能有些進步的。
院子中,莫懷拆開了衣袖中的那封小信。
那個暗衛是專門負責小姐那邊的,但是公子從前便同他說,小姐那邊的消息如非危急,便不要再匯報給他了。
他還記得那一日,公子垂著眸,聲音有些猶豫:「雖然她沒說......但是應該沒有人會想做什麼事情都能被另一個人知曉吧。」
他無法回答公子這個問題。
因為自小,無論是公子,還是公子身邊的他們,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如若這個人不是小姐,公子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考慮和猶豫。
但今日這小信還是送過來了。
莫懷打開小信,裡面寫的東西其實很簡單——
小姐同於陳相遇了。
莫懷眉蹙了一瞬,隨後望向廚房中青年一身雪衣的背影。矜貴的公子躬著身,手中的刀輕薄,一點一點片著手下的東西。
這......算危急的事情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莫懷不知。
*
小院中。
屋中燃了比平日要多的燈,照得整個小院亮堂堂的。
房中,一身素衣的姜嫿正持筆畫著什麼。她的身前,是那方被粘好的玉刻的九連環,姜嫿一邊看著,一邊細緻畫著,將九連環的每一處傷缺都臨摹了下來。
晨蓮端著茶進來時,腳步儘量輕,因為小姐肉眼可見地認真。
看見姜嫿停下筆,晨蓮才將斟好的茶遞了過去。
「小姐,用口茶吧。」
姜嫿彎眸,輕聲道謝:「好,多謝晨蓮。」
晨蓮將那一張已經畫好的小心收起來,等她再回來時,發現小姐又持起了筆。晨蓮一笑:「小姐是對適才那張不滿意嗎?那奴收早了,這再去尋出來。」
姜嫿手下未停,輕聲道:「不用,也沒有不滿意,本來就是要畫兩張的。一張我們留著,一張給鋪子的掌柜,有了圖,能夠看見哪裡殘缺,掌柜的可能會更方便些,也省些力氣。」
少女眉眼認真,被燭火映出了一道又一道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