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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只是一瞬,她起身的那一瞬,兩個奴僕就瞬間將她箍住。
姜玉瑩腳尖踢著側翻的燒紙錢的銅盆,又輕碾還在冒著煙的香,雙眸含笑地,看著被狠狠按在地上的姜嫿。
欣賞一番姜嫿掙扎後,姜玉瑩彎著眼眸,挑眼看向還好好擺在香台上的靈牌。
「不,二姐姐,靈牌不行!」姜嫿紅著眼,聲音中已經全是祈求,她拼命掙扎:「二姐姐,你放過姨娘,姨娘已經死了,二姐姐,求求你,放過姨娘。」
見她掙扎,兩個嬤嬤直接一用力,一個壓腿上,一個跪肩上,齊用力,一聲悶響,狠狠將她按死在地上。
姜玉瑩輕笑著,嫌惡地用手帕裹住靈牌,在姜嫿目眥欲裂的目光中,抬手,狠狠將靈牌砸碎。
姜嫿被按在地上,看著碎裂滿地的牌位。
「姨娘……姨娘……」她拼命掙紮起來,毫不在意手和臉都被地面磨破了,只是拼命地掙開,想要把碎裂的牌位拾起來。
可無論她怎麼掙扎,兩個嬤嬤都死死按著她。
見她眼神憤恨,姜玉瑩向她走過來,隨意將手踩上她的指尖,輕輕一碾,笑意嫣然。
「三妹妹,如何哭了呢,現在便哭了,以後可要怎麼辦呢?」說著,高傲的小姐俯下頭,在她耳邊笑道:「你再猜一猜,你之前向祖母求的江南莫家的婚事,是誰毀的?」
姜嫿怔住,死死看著姜玉瑩。
真的是她?
姜嫿雖早有猜測,但是真正聽見的那一刻,心中還是生出了抑制不住的悲憤。如果那門婚事在,姨娘就不會自殺的,祖母答應了她的,只要她出嫁,姜府就放了姨娘,姨娘可以同她一起離開的。
為什麼……為什麼啊?
她不要命似地向姜玉瑩爬去。
兩個嬤嬤見她掙扎厲害,直接重新跪在她身上,將她身子骨狠狠壓到地上。她紅著眼,咬牙看著笑意嫣然的二姐姐,唇角摩擦之間直接破出了血。
她聽見自己哭著喊:「為什麼,為什麼,姜玉瑩,我從來沒有,沒有得罪過你......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她顫抖著,又帶著止不住的絕望,一遍一遍地重複著「為什麼」。
姜玉瑩笑意璀然的眉眼頓時冷了下來,她一腳踩上了姜嫿的臉,眼眸森寒望著棺木中的人,冷聲道:「都給我拆了,一個妾,死了便死了,靈堂,祭拜,我看府中人是太閒了些。」
「不,不要。」姜嫿手試圖揮開桎梏住她的嬤嬤,但是一個嬌小姐的力量,如何能抵得上三個嬤嬤,極度掙扎後,還是被按壓在地面上。
那時她已經分不清血和灰塵了,只記得在她反抗不了的桎梏下,她一點一點,看著姨娘的靈堂被全部砸掉。
她怔怔地看著依舊笑意璀然的姜玉瑩。
想起這十幾年的欺壓,想起那隻被剝皮的小兔和相熟的嬤嬤,想起推開門姨娘的屍體被一根白布掛在房梁之上。
她眼中的光一點一點散去。
最後昏過去的時刻,她一直在想。
為什麼,姜玉瑩這樣的爛人,要活的,比她,比姨娘輕鬆百倍呢?
等到她再醒來時,身邊只有一個不相熟的丫鬟,不是曉春。
那丫鬟見她醒來,就只說了一句:「季姨娘已經下葬了。」
能怎麼下葬……昏過去之前,她看見,棺木被放了刺鼻的油,燃起了烈烈的火,火吞噬了姨娘的臉……
她怔然看著床簾,等了整整一日。
她想,即便姨娘只是妾,即便姜玉瑩是嫡小姐,即便府中那些人對姜玉瑩向來偏頗。但是,一個嫡小姐砸了姨娘的靈堂,焚了姨娘的屍骨,這般荒唐事,總得給她一個說法的吧。
但她等了一日,也未等到一人。
傍晚時,她不顧滿身的疼意,掀開了被子,隨意穿了一身衣裳。
推開門時,那個她不認識的陌生丫鬟,正在院中睡覺。
她眸光呆滯,向著院外而去。
一路上,碰見了三兩個丫鬟,看見她那一瞬,便開始竊竊私語。她聽了一兩耳,腦中卻恍若斷線般,根本聯繫不起來。
她向外走去,甚至不知道要去找誰,去幹嘛?
這個府中,她到底還能,尋誰呢?
還有意義嗎。
姨娘已經死了,靈堂已經砸了,屍骨已經焚了,她為姨娘上的香,燒的紙錢,祈的福,都沒了。
去尋姜玉瑩?
她手無縛雞之力,都掙不開姜玉瑩身邊的嬤嬤。
去尋祖母討個公道?
可她在床上躺了一天,祖母身邊的丫鬟都沒有來一個,還有什麼確認的必要嗎?
去尋父親?
去尋哥哥?
一邊想著,姜嫿一邊笑了出來。她眸子裡全是淚,走路都顫著腳步。她望著這生活了十幾年的府邸,一邊大笑,一邊滿臉是淚。
荒唐。
真是荒唐。
她還能尋什麼?
她望著自己那一雙滿是傷的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緩慢收緊。但是在混沌之中,她又想起了兒時姨娘撫摸著她的臉,溫柔對她描繪江南那個小水鄉的風情的模樣。
姨娘總是對她說,生死有命,但雪團兒一定會好好長大的,姨娘同神佛說好了的。
騙子。
都是騙子。
姨娘也是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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