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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於陳那孩子,你們是有緣無分。雖然他父親的確做了些錯事,但那孩子的確也是個好孩子。」姜老夫人先是嘆息一聲,又抹了抹淚:「祖母心疼小嫿,又給小嫿挑了些親事。小嫿看一看,對哪家公子感興趣,下去同你二姐一同去宴會上見見。」
宴會。
姜府從未讓她出去參加過任何宴會。
見到姜嫿未說話,姜老夫人不由嘆了嘆氣,窈淳那件事情的確是玉瑩做的過了,也不怪如今小嫿同她離心。
老人又是撫了撫姜嫿的頭,慈祥道:「小嫿想尋一個怎樣的夫婿,同祖母講講,祖母也好替小嫿尋。」
這個問題莫名有些熟悉。
那日有一人同她說:「你是我一手培養出的學生,哪怕位居皇后之位,旁人也無法置喙分毫。同你相配之人,最少家世不可低於我,地位不可低於我,才情不可低於我,哪怕是容貌這般無傷大雅的事情,也該盛於我。」
她挑揀著回答道:「家世、地位、才情、容貌。」
拋去前面那個『謝欲晚』,這其實就是閨中女子尋夫婿的尋常要求。
姜老夫人眼中多了些笑意,慈祥說道:「那小嫿看看這些庚帖,裡面個個啊都是人中龍鳳。」
姜嫿指尖微頓,還是一一翻開了庚帖。因為前世的緣故,這些日她都不算陌生。
靜王府的二公子,孫尚書第六子......
她大抵明白了,也知曉祖母今日應該只是給她看看。
果然,下一刻祖母便將庚帖合上了:「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祖母怎麼捨得小嫿同不歡喜的人蹉跎一生。三日後靜王府的寧玉郡主在杏春湖那邊舉辦了一場宴會,給小嫿遞來了請柬,便讓你二姐姐帶著你去宴會上見見人。小嫿才及笄,婚事也不急。」
一方請柬被交到了她手上,她眼眸怔了一瞬,隨後輕聲應下。
如她所想,這些庚帖不過長安城其他世家的一種試探。
他們遞上拜帖,甚至遞上庚帖想求娶她,本質上都是因為謝欲晚。這個在朝中皇儲鬥爭中從來不站隊的權勢滔天的丞相大人,如今有了一個『學生』。
遞上庚帖中的人,無一不是各世家的閒暇子弟。
她能想到這些,祖母自然也能想到。所以這些庚帖只是給她看看,祖母和姜禹一個也不會應下,因為他們也摸不清謝欲晚的態度。
各個世家都在博弈,而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顆棋子。
姜嫿看著手中的請柬,上面用上好的筆墨寫著——「姜三小姐姜嫿」。她抬眸,又望了望漫天神佛,他們被金裹身,恍若永遠慈悲。
同祖母告別,姜嫿向外走去。
縹緲的煙在她的身後,或許也有她適才燃起的。她推開門,拿著一方請柬,踏出了那個她曾數次虔誠跪拜的佛堂。
姜玉瑩說,佛堂在她出生之前就在修建了。
太巧合了,偏偏是在姜玉瑩出生前後。
她餘光看向身後虔誠跪拜的老人,想起適才對視時老人那雙情愫複雜的眼。
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渾濁的眼中是什麼讓她這麼熟悉......
姜嫿閉上眼睛,想起前一世在那個簡陋的小巷中,當她對老人說她要尋姜禹和姜玉郎時,老人眼眸瞬變。
她似乎知曉是什麼了。
適才祖母眼中被掩飾住的東西,是......害怕。
在那個漫天神佛的佛堂之中,老人眸中含淚『欣喜』將庚帖遞過來,可是眸中卻藏著對她一個適才才得了些許『寵愛』的『孤女』的害怕。
回去的時候,盎芽被吩咐了事情,便不能送她了。原本盎芽派了一個小丫鬟,但是姜嫿拒絕了。她向自己平常走的路走過去,轉身,就看見了一片盛大的海棠。
她淡淡地看著這片海棠,手靜靜地怔了許久。
祖母日常生活簡素,鮮少鋪張浪費,平日唯獨在敬佛上奢侈些。海棠是柳伯娘最喜歡的花,卻在元寧居後種了這麼大一片。
風一吹,海棠花紛紛從樹上落下。
淺白的,清幽地,緩緩地從姜嫿身前飄落。她從一片海棠花中走過,走向姜府最偏遠的小院。
回到院子,她提筆又開始寫帳本,那張請柬就淡淡擺在一旁。
可不過寫了兩筆,她就又想起了那片海棠。自小府中人都說,海棠是柳伯娘最喜歡的花,所以每年到了季節,府中就會有紛揚的海棠。
可她其實從未在柳伯娘的房中,看見過同海棠有關的一切。
反而是姨娘有一次無意間同她提起,想為祖母繡一身淡白海棠的衣裳。她那時還小,只是笑著問姨娘:「什麼是海棠?」
姨娘用針線為她勾勒出來一個輪廓。
素白的帕子上有一朵淺白的花,姨娘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這便是。」
姜嫿認真地回憶著從前的一切,想起姨娘時,眸中不由得浮現了一抹笑意。再看向回憶中姨娘繡的那朵海棠時,眉心微蹙。
府中中饋由柳伯娘掌管,但其實她從前世便覺得,柳伯娘有些奇怪。平日便是姜玉瑩一聲小小的吩咐,柳伯娘都要盡心盡力地做好。
她曾以為這是一種討好。連帶著自姨娘生病後,府中開始剋扣她和姨娘的月例,也是柳伯娘對姜玉瑩的一種討好。
但如果那片海棠是柳伯娘為祖母而種。<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