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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她真的覺得,她同他之間該有一場再不能重逢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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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姜嫿後,橘糖擔憂地望向房內。
她未聽清適才公子同小姐說了些什麼,但是看著沉默著臉出來的小姐,她一瞬間腦袋就炸了,怎麼看都像公子得罪了小姐的樣子。
到底為什麼公子對喜歡的人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地得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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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嫿一路從最深的船艙緩緩向前走,最初油燈昏暗,後來逐漸有了亮光,也不知何時,她越過了所有的房間,走到了尚在淌著雨的船板之上。
在船板一頭,於陳同她招了招手,隨後持著一把傘,來到她的身邊。
她望向於陳,即便在雨天,他的周身依舊是光亮燦爛的一片。
「阿嫿,船夫同在下說,這般天氣最好捕魚了,你要不要也同在下一起去看看?在那邊,不太遠,船夫就是那個昨日給我們饢的人。聽說他家原本在商陽那邊,在下倒是未去過商陽。阿嫿,要去嗎?」
少年眸彎著,藏著害羞和期待。
姜嫿望著於陳,陡然輕笑了一聲,咽下心中的情緒,點頭:「去,這般天氣還能捕魚嗎,魚,活的我只見過養在池塘中的紅鯉魚。餵點點心,就都圍上來了。」
於陳眸綻開一瞬笑:「在下府中恰有一方很大的池塘,娘親愛好逗魚,那池塘裡面不僅有紅鯉魚,還有一些在下叫不上名字的其他魚,阿嫿如若同我娘親相見了,當是一見如故。」
說完,少年似乎害羞了,忙轉了頭,只用餘光小心看著身旁的少女,看見姜嫿一直笑眼盈盈看著自己,本就紅的耳尖更像是充血了一般。
甚至說起話,都有些結巴。
於陳:「船夫,在,在那邊,我們過去吧。」
姜嫿應了一聲,漫天的光亮中,她未再向身後恍若渾然一體的昏暗望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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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風雨,船晃晃悠悠,但也終於在隔日到了江南。
碼頭吵鬧的聲音傳入姜嫿耳中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指尖在輕顫,抬眸那一瞬間,一滴淚直直垂下。
對面,於陳呼吸輕了一瞬。
許多年後,於陳依舊記得,只此一眼。
而此時,姜嫿輕聲笑了一聲,不遠處,謝欲晚的眸開始變得比從前還要淡,恍若日光之下依舊映不出光亮的琉璃。
於陳看了姜嫿一眼,隨後走向了一旁的謝欲晚。
「謝兄,此番多謝了。此番已經到了江南,不知謝兄可有住處。如若謝兄尋人不急迫,在下可否邀請謝兄去家中小住?」
姜嫿在聽見於陳邀請的一瞬間,身子僵硬了一瞬。
謝欲晚從前方收回眼,眸中沒有什麼情緒。
「不用了。」
於陳有些惋惜:「那便待公子尋完人,小弟再來邀請公子,此次若不是公子,小弟同未婚妻如何也不能如此快地到江南。」
謝欲晚站在船頭,淡淡看著兩人的身影就此離去。
恍若他同姜嫿之間,也就此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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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從始至終,姜嫿沒有看過謝欲晚一眼。
只是在於陳下船時,輕聲問道:「都同那位公子說好了嗎?」
於陳惋惜搖搖頭:「我同謝公子一見如故,但是謝公子在江南還有人要尋,我便不好再邀請謝公子去府中了。看謝公子打扮,日後怕是也難遇見。」
姜嫿是不能明白於陳這種真心的惋惜的。
她倒是從未見過,有人能同謝欲晚一見如故。
那人向來就是包著個溫潤的皮,就差把冷漠疏離寫在臉上了。
不過以後,也同她無關了。
到了一處酒樓,姜嫿打開自己帶的包裹,將那方令牌和玉佩都遞還過去。
於陳眸顫了一瞬,耳朵都垂了下來,問:「阿嫿是已經想好拒絕在下了嗎?」
姜嫿輕聲一笑:「自然不是,只是如今我們尚未成婚,這些東西拿在我手中不合適。待到日後,再給我也不遲。」
於陳怔了一瞬,隨後耳朵全紅了。
......成婚。
阿嫿說同他成婚。
姜嫿又從包裹中拿出了一張銀票,遞了過去,輕聲說道:「這是我第一次離開長安,對什麼都不太熟悉,手中的銀錢應該暫時只夠租一方小小的院子。但是我人生地不熟,不知如何去做,能否勞煩你為我租一方院子。」
於陳忙將手備到了身後,紅著臉道:「那些東西阿嫿暫時不收便算了,給在下銀錢這種事情,在下萬萬不能接受。院子,我在江南有許多,如何需要阿嫿的銀錢。」
他像是被逼急的兔子,一口一個『在下』。
姜嫿眨了眨眼,收回來了,輕聲道:「好。」
走在江南的大街上,姜嫿對什麼都好奇,於陳看著她的神色,一路上買了許多東西。
什麼上面畫上小鴨子的木簪子,什麼用野果子裹了糖漿的小吃,什麼......
於陳望著身前的身影,只覺得可愛極了。
就連喜歡的東西......都這麼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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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橘糖擔憂地看著一直緊閉著門的公子。
那日最後他們也沒有離開江南,而是隨意買了一處院子,住了下來。
公子開始變得沉默不語,和從前那種沉默,似乎又有了些許差別。橘糖形容不出,她能有的,只有滿心的擔憂。<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