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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臥床一月有餘,今日她回了府,於情於理是要去看一看的。
但是祖母如今臥病在床。
為何生病,多半是因為那燒毀的佛堂惹了祖母的心病,祖母的心病是因為從前對姨娘做下如此惡事,她是姨娘的女兒。
祖母若不是要給自己添堵,如何會派人來請她?
但姜嫿還是輕笑一聲,應了。
「正好,這一月我在寺廟之中為祖母求了平安符。」
小丫鬟唯唯諾諾,忙道:「小姐一片孝心,感動神佛。」
姜嫿沒有再接聲,吩咐晨蓮一聲,等晨蓮出來同小丫鬟一同出了小院。
去往元寧居的路上,姜嫿輕聲問道:「在寺廟中我便常聽聞,祖母整日昏迷不醒,如今祖母是醒著嗎?」
小丫鬟遲疑一聲:「奴出門的時候還沒有,但是每日這個時辰老夫人都會醒一會,大公子讓我這個時候來請小姐。」
姜嫿輕聲道:「知曉了。」
原來是姜玉郎的手筆。
姜玉瑩應當是直接同姜玉郎說,用的還是祖母的藉口,故而今日她回了府,姜玉郎便直接讓祖母院子中的丫鬟來請了。
姜嫿心中明了,細聲問道:「祖母最近還是一直昏睡嗎?」
小丫鬟明顯是剛到祖母院中的人,陡然聽見,猶豫了一瞬回道:「老夫人最近還是一直昏睡,偶爾、偶爾睡夢中會呢喃季、季姨娘的名字,所以、所以大公子這才讓小姐從寺廟中回來,老夫人看見小姐了,應該、應該會病情好轉一些。」
姜嫿輕聲道:「如此。」
半路被小丫鬟帶著走到了另一條路,姜嫿才恍然想起,原來元寧居已經被燒了。
遠處還有一片海棠。
她輕輕捏緊手心,唇邊含著輕笑。
到了『元寧居』,姜嫿入了屋子,便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過夏日悶熱,想起祖母一直臥病在床,姜嫿也就明白了。她望了一眼,祖母院子中盎芽之後的那個大丫鬟沒有了。
如今院子中大多是些曾經的小丫鬟,例如去尋她的那個。
姜嫿一邊想著,一邊望向病床上的老人。
只是一月未見,祖母蒼老了許久,甚至現在這般遠遠看著,祖母比十年後還要蒼老。
姜嫿上前,輕聲喚了一句『祖母』。
昏睡的老人手指動了一下,許久之後,竟然真的緩慢甦醒了。
姜嫿背對著眾人,垂著眸輕看著床上的老人。
老人看見她的第一瞬,蒼老渾濁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淚花,瞳孔縮小了一些,隨後即刻呼道:「是小嫿啊,小嫿來看祖母了,咳,咳......」
如若姜嫿沒有錯過老人眼中一閃而過的惶恐,可能也真的以為這是思念。
她輕聲應道:「是的,祖母,我回來了。」
她輕聲編造著這一段時間的經歷:「祖母,小嫿每日都會在神佛面前為祖母祈禱。小嫿對神佛說,祖母是這世間最寬厚良善之人,神佛仁善,對著世間的惡人要懲治,對這世間的好人呀要善待。」
她眉眼柔和,聲音很輕。
「祖母,住持同小嫿說,世間萬物講究因果報應。好人好報,惡人惡報,像祖母這樣的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她的話聽在姜老夫人耳中,無異於詛咒。
姜老夫人心一急,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姜嫿微微避開,關切地上前拍著祖母的肩膀:「祖母,祖母,你別嚇我......」
她一邊說著,一邊誦起了佛經。
姜嫿背對著眾人,望著祖母那雙渾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念。她念的每一句,都是當初她為面前這位老人抄寫的佛經。
那些最後燃給了老人對姨娘犯下的罪孽的佛經。
她念完了一頁,輕聲說道:「祖母,住持同我說,佛經是向上天的祈願。只要心誠,只要心靈,神佛就能聽見。神佛仁善,日後每日我都來祖母院中,為祖母誦讀一小時的佛經。」
姜老夫人渾濁的雙眼透出一絲害怕,卻又口不能言。
鮮血從老人口中湧出,姜嫿一邊輕聲念著佛經,一邊拿帕子為她一點一點地擦拭。帕子很快被雪染紅,但是姜嫿面上沒有一絲嫌棄。
她笑容溫婉,整個人都十分柔和。
姜老夫人眼睛一點一點瞪大,最後直接昏了過去。
姜嫿停住了手,將被鮮血染紅的帕子放置在一旁的銅盆中。一旁的晨蓮靜靜遞上一方乾淨濕潤的帕子讓姜嫿擦手。
姜嫿擦乾淨了手,就那樣坐在床邊,對著姜老夫人念了整整一個時辰的佛經。
屋內的丫鬟面面相覷,心中都道這府中對三小姐不公,但是三小姐實在有孝心。
一個時辰後,姜嫿輕聲道:「祖母,那小嫿先走了,明日小嫿再來。」
老人臉色蒼白,口不能言,最後望向姜嫿的一眼,見她溫婉柔和地笑著,老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深深地暈了過去。
出了院子,晨蓮又遞過來一方帕子。
月光靜靜照在少女的身上,像是一件霓裳。
姜嫿輕輕垂著眸,輕聲道:「晨蓮,我同姨娘生的不像,只有我笑起來的時候,才有了三分江南的模樣。」
晨蓮望了望身前的人,笑著道:「那日後小姐一定要帶晨蓮見見季夫人,晨蓮也沒有去過江南呢......季夫人一定生的很美,才能生出這般美(好)的小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