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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閒話什麼的也無需在意就是了。
姜嫿回了院子,拿出筆墨,將姜家上一世的罪證簡略寫在紙上。她畫出一條延綿的線,將這些事情用關係網聯繫了起來。
王家,靜王府,姜家。
......
姜嫿望著手中的圖,眼眸怔了一瞬。
能夠對上了。
最後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最後全部指向了太子。彼時太子已經是天子,如今朝堂中看似中立的王尚書、靜王全部都是太子的人。
她從前覺得姜家中立的原因是,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中,姜家的確沒有站隊。
在太子登基之後,又將姜家舉家流放了。故而三皇子、五皇子和太子之中,姜家並沒有擁護的人。
但是不對,姜嫿想起祖母那日對她說的話,想起那隻金釵,望著手中這張錯落的紙,突然明白了。
姜家並不是中立。
姜家是太子這一邊的人。
只是太子登基之後,姜家成為了一顆棄子。所以太子任由自己方勢力的人清繳了彼時已經日落西山的姜家。
想到此,姜嫿不由手心發顫。
如若從前她直接將東西交給了王尚書,面對她的——
她定住心神,將手中的那張紙放入了火盆之中。火焰逐漸吞噬滿是墨的紙,姜嫿坐到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頭。
就在此時,晨蓮在外面輕聲道:「小姐,也深了。」
是提醒她應該入睡了。
姜嫿輕聲應了一聲,淨了手,上了榻。她房間的窗戶沒有關,月亮順著窗戶灑了一地月光,姜嫿靜靜地看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香爐內一直燃著安神香。
睡夢中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地蜷縮了身子。
*
隔日。
姜嫿簡單收拾了府內的行李,坐上了去往青水寺的馬車。
不同於遠山寺,去青水寺的人多是為了祈福。馬車在半路停了下來,半刻過後,馬車悠悠出發,姜嫿從一旁的樹林中走出來。
晨蓮望了望身前的小姐,輕聲道:「要去接公子嗎?」
今日是謝欲晚出獄的日子。
帷幔擋住了姜嫿的臉,她垂著眸,輕輕點了頭。
*
晚風輕柔,天有繁星。
淡淡的月光照著路,少女望向那牢獄的盡頭——
那是一條漫長又昏暗的甬道。
適才她將買院子剩下的錢全都塞給了獄卒,獄卒才同意讓她在牢獄中等謝欲晚出來。
重生之後,她面對一切都冷靜了許多,哪怕昨日面對姜禹,她也再沒有太濃烈的情緒。但是此刻,姜嫿覺得自己似乎沒那麼冷靜。
如若冷靜的話,她應該就不會覺得荷包中的地契在發燙。
那只是一間很普通的院子,遠沒有丞相府宏大漂亮,同長安城中其他院子也沒有什麼不同。她不曾做過這樣的事情,以至於她不知道她等會要如何開口。
從前謝欲晚贈她東西時,都只是淡淡地垂下頭,攤開她的手,將東西放置在她手中。
即便是價值連城的珠寶,也換不來青年的一句介紹。
或者他會直接將東西放置在她的梳妝檯上,她的床邊,她的窗台上。甚至偶爾她翻開許久未打開的柜子,也能發現裡面放著他為她尋的東西。
姜嫿垂下了眸。
那只是一間無比尋常的院子。
但是謝欲晚,如若你深夜推開窗,能夠看見月下滿樹的梨花。
第八十四章
她隻身站在一片昏暗之中。
她的身後燃著火光, 光順著甬道一點一點變淡。最遠處,獄卒數著手中的銀兩,時不時晃動一下荷包。
姜嫿望著那甬道的最深處——
此時還空無一片。
她應該安靜一些, 再安靜一些, 可卻莫名地有些慌張, 像是曠野中突然墜下了一顆星。她不知該如何形容的一顆星。
若是一定要說,她大抵也只會垂下眸輕聲道——
天上的星星有很多。
她抬眸向甬道深處望去。
似乎過了許多,她才看見了那道身影。
青年一身雪衣,染著淡淡的血痕, 身姿頎長,君子如玉。因為一直在牢獄之中, 青年頭髮只有一根簡單的玉簪, 雪白的衣袖下,是一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
他淡淡垂著眸, 神色平靜——
直至看見了她。
幾乎是對視的一瞬間, 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青年淡淡地望著身前的少女,他並不知曉, 她出現在此處意味著什麼。
他停了下來。
此時他同她之間的距離, 只有短短的幾步。
他只要向她走過去,曾經他無措的一切就能迎刃而解。可青年不由自主地遲疑了一瞬。他望向她,想起那日少女透過牢門伸進來的手。
她的背後是一盞微弱的燈,將她的影子同他的人交疊。
他望著她, 曾在一剎那屏住呼吸,可下一瞬, 她拉住了他的手, 下意識回握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捨不得。
即便是在卑劣地利用少女的憐惜, 他依舊不舍。
就像現在,那歡喜如雪在他心中壓了一層又一層,壓垮了一片又一片枝丫,凝住了流動的湖水,變成茫茫的冰原。
可他依舊不舍。
他抬步向著少女走去,少女始終在原地,認真地看著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