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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姜嫿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此時也忍不住道了一句:「馬車呢?」
謝欲晚搖頭,輕聲道:「沒有馬車。」他比她高一個頭,站在她身邊,有一種樹木的錯落感。
姜嫿:「莫懷和晨蓮呢?」
謝欲晚眸色平靜:「回丞相府了。」
「不講道理。」姜嫿坐在台階之上,倒也沒有埋怨。她抬眸望向身前的青年,想著若是她在這坐一夜,他這般規矩守禮的人,便是要站上一夜了。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想到這,她不由輕聲笑了起來。
他一直安靜地看著她。
最後,少女無奈地抬起臉:「那回畫舫上吧,上面有休息的房間,只是膳食可能就只有些冷透的點心了。」
她提著衣裙,先走了過去。
這一次,謝欲晚沒有停頓,同她一起去了畫舫上。
推開一扇房門,裡面果然一切都有,姜嫿望向門外的謝欲晚:「夫子,夜深了。」
關上門之後,她背靠著門,輕輕地坐到地上。
她自然知曉這是謝欲晚的手筆,只是她今日太累了,再無意去計較什麼。終於獨身一人,她有了時間去消化今日聽見的『故事』。
原來姨娘曾經去尋過謝欲晚。
難怪......上一世他對她如此『寬容』。
姜嫿眸色淡淡的,突然鬆了口氣。今日司洛水的事情讓她明白,這世間失了清白的女子,將會面對些什麼。
司洛水寧願冒著溺水而亡的危險在水下躲了半個時辰。
如若她今日沒有那艘船,司洛水若不能被旁人救下,可能就會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當初她的情況同司洛水其實無異,甚至更加嚴重。
眾目睽睽之下被撞破了『歡好』,對於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而言,流言便能讓她屍骨無存。
是謝欲晚救下了她。
她曾經以為是因為他君子的品行,但其實妥善處理她方法絕不只有迎娶。
讓她帶髮修行,避開長安城這幾年的風頭,對當時的她而言,也是很好的法子。或許......他當時帶她離開姜府,同她成婚,珍她護她,那般做只是因為他應了姨娘一句『庇護』。
姜嫿淺淺地笑了一聲,卻又不知為何流出了淚。
她曾以為那是愛。
或許那也是愛,只是無關謝欲晚,那是姨娘對她的愛。
她輕聲笑著,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隨後望向窗外那顆很亮很亮的星,在晃悠悠的湖水之上,在精巧無人的畫舫之中,閉上眼,輕聲許下了心愿。
湖水和月色和星星一同聽見。
*
隔日。
姜嫿很早便醒了,她才掀開被子,就聽見了敲門聲。
是晨蓮的聲音。
「砰——」
姜嫿輕聲道:「請進。」
因為窗戶開著,姜嫿已經能悠悠聽見一些岸邊的聲音。她望向端著水進來的晨蓮,輕輕笑了一聲。
晨蓮也彎著眸地望向她,輕聲抱怨:「小姐,昨日晨蓮是被哄騙走的,小姐不要生奴的氣。」
姜嫿不太在意,因為上一世的關係,她早就習慣了身邊都是謝欲晚的人。晨蓮是謝欲晚送來的人,還是從暗衛營出來的,她沒有讓晨蓮全然聽她話的道理。
晨蓮眉心微蹙,上前對著姜嫿眨了眨眼,很認真地道:「奴真的是被莫懷給騙走的,下次不會了,莫懷總是拿一些不能騙人的東西騙奴,奴下次一定不上當了,莫懷真的是這個天下最會騙人的人。」
姜嫿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好,下次走之前,要給我留一個錢袋子。」
明顯打趣的話,晨蓮輕輕在她身邊蹭了蹭。
等到用完膳,姜嫿推開房門,就看見了船板上的謝欲晚。
他換了一身青圭色長袍,神色淡然,似乎昨日把馬車奴僕都撤走的一切荒唐事情不是他做的一般。
「夫子晨好。」她輕聲喚道。
他望向她,少女站在一片明媚的光中,格外地美好。他定眸看了許久,溫聲道:「晨好。」
姜嫿沒有太在意,昨日全了他的『荒唐』,是無奈之舉。想到今日回了姜府,還得尋個藉口,姜嫿輕嘆了口氣。
謝欲晚將一切都看在眼中。
他眸中蔓延開的雪,因為染上了少女周身明媚的光,一點一點消散。
望著公子,莫懷怔了一瞬,那日公子從書房出來之後,書房內是滿室的佛經。雪白的宣紙上,字字端正,像是用經文在宣判罪|孽。
公子未同他言書房內的佛經該如何處置,他隔日便自作主張,去了山外的寺廟,將其都給燒了。
雪白的佛文被火一片一片吞噬。
莫懷望著漫天神佛,輕聲許下了此生唯一一個心愿。
他不知未來多舛,公子會有怎樣一個人生。但他希望,控制公子的那些枷鎖,便如同這火盆中的佛文一般,少一些,再少一些。
這一切,似乎終於在今日,得到了些許應驗。
或許,這世間真有神佛。
神佛仁善。
第四十九章
畫舫外, 岸邊,姜府的馬車已經在候著了。
姜嫿輕輕看了一眼,知曉又是謝欲晚尋了些法子。由他生出的亂子由他解決, 她倒是也沒什麼太大的感觸。
她望著不遠處那個青年, 笑意如尋常一般溫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