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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這麼一哭嚎,江初月的嬸嬸李琴也不幹了,不過她卻是沒有起身要把自己兒子從地上拉扯起來,而是陰陽怪氣的開口:「大伯,誰家的兒子誰家心疼,可你把我兒子的饅頭給了你兒子吃,這就說不過去了吧?」
「呵呵……再說了,你要是真心疼自己兒子,怎麼不說把自己的饅頭給你兒子吃?搶自己親侄子的算什麼?」
江初月的小叔江建武也跟著開口,「是啊哥。狗娃都八歲了,連句話都不能說,以後能不能養活都不好說,大福可是咱江家唯一的獨苗苗啊,你咋分不清事兒啊?」
狗娃不會說話,腦子也反應遲鈍,可也只是反應遲鈍而已。
廚房裡大福的哭喊聲,叔叔嬸嬸的暗諷聲,爹爹陰沉的臉,婆婆想說話又不敢說話的憋屈樣子,張雪芬被氣的渾身發抖,江建文的表情也越來越陰沉……
此時,不知什麼時候從地方爬起來的大福繞過半個餐桌,衝過來推了一把狗娃,幸好江初月一直站在他旁邊,接住了他,可即便這樣,兩人也只是稍稍緩衝了一下才摔到了地方。
江大福搶過狗娃手上的饅頭,還上前踢了狗娃一腳,兇狠的道:「傻子還配吃東西?就應該把你扔到山裡讓豺狼吃了算了。」
江大福話剛說完,就被江建文一把拽到了一旁。
這一下,倒是把他嚇的不輕,愣了一瞬,登時大哭了起來。
「哥,你想幹嘛?」江建武喊道。
李琴就更絕了,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哭嚎了起來,「這個家容不下我們母子了啊。」
「飯不讓吃飽不說,當大伯的還動手打親侄子。」
「我命苦啊,為了老江生了兒子生閨女,結果還要被大伯欺負。」
「沒有天理啊……」
張雪芬氣的全身都在發抖,張了張嘴,想說話,可她平日裡就嘴笨,一到了這種時候,更不知道如何說話了。
江建文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聲,看向江老三,聲音無比平靜,「爸,分家吧。」
這句話一出,唱的正歡的「戲台子」瞬間像是集體被人餵了啞藥一般,靜的出奇,銀針落在地上估計也能聽個響。
江建文說完這話,目光直直的看著江老三,再度開口,「小花,去把村長叫來,就說我們家要分家,讓他來做個見證。」
不等其他人做出反應,江初月反應極快的,拉起狗娃,兩人轉身就跑了出去。
一邊跑,秋天微涼的風拂過臉頰,雖然沁著涼意,可她卻覺得心裡暖暖的,嘴角不斷的上揚。
我爸爸果然是我爸爸,如果前世的她能像今天這樣,大膽一點,再勇敢一點,前世的悲劇,肯定就不會發生了。
第4章
這年頭,村長是沒有什么正經辦公室的,但又不可能什麼事都在自己家裡處理,再加上每年秋收後,所有的穀子入庫都是要在糧倉那邊做登記的,因此,村長直接貼著糧倉的外牆,加蓋了兩間小房間,勉強算作辦公室了,也更加方便工作。
糧倉在村東頭,偏偏江初月家住在村子的最西邊,要去找村長,差不多得橫跨整個三橋村。
江初月拽著狗娃跑到糧倉門口時,已經帶著些微喘。
她看了眼愣愣看著自己的狗娃,幫他擦了擦額角的汗,輕柔道:「狗娃,一會兒姐姐去找村長,然後,你就留在村長辦公室里,等著姐姐來接你回家,好嗎?」
是的,江初月帶著狗娃一起出來找村長的本意便是一會兒將狗娃留在這邊。
一會兒家裡註定會經歷一場不見血的廝殺,她不知道爸爸說要分家能不能夠成功,可是,她卻不想讓狗娃看見那樣的場面。
村長辦公室里有一個幫忙做登記和算工分記帳的助手,是個知青,更是個頂頂好的人,他應該會願意幫忙照看一下安靜的狗娃的。
曾經,便是這個人,將她拉出了三橋村這攤如沼澤般的泥濘里,才終是看見了朝陽。
江初月彎著眼睛溫柔的看著狗娃,絲毫不著急焦灼,沉靜的等著狗娃給她反應。
然而,狗娃看她的目光,根本沒有什麼改變。
呆滯而沉寂。
江初月只感覺自己心尖似是被螞蟻輕咬了一口般,竄上來一陣細細密密的微疼。
即便如此,她仍沒有放棄。
她雙手放在狗娃的兩肩,聲音放柔,輕聲喊道:「狗娃,狗娃。」
連著喊了兩遍,大概是江初月的聲音足夠溫柔,像春日的輕風,撩動了狗娃的某根神經線。
只見他眼珠轉了轉,眼睛似是多了幾分神采,他盯著江初月看了幾秒,動了動嘴唇,說了兩個字。
含糊不清,可江初月卻轉瞬紅了眼眶。
狗娃愣愣的看著她,突然抬起手,胡亂的摸了摸江初月的眼睛,力道有些大,將原本就有些微紅的眼眶越發揉紅了。
「狗娃,狗娃。」江初月一邊喊著,一邊抓住了狗娃的手,「你聽得懂姐姐說的話,對不對?」
狗娃只是看著她,沒有回話。
得不到回應,可就憑著狗娃剛剛的舉動,已經足夠讓江初月心裡開心好一陣子了。
她摸了摸狗娃的頭頂,牽著他的手剛抬腳朝村長辦公室走去,就看見一個瘦高的男生迎面走來。
男生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中山裝的款式,衣服整潔清爽,走在雜草叢生的泥巴路上,極其的格格不入,可出現在同一個畫面里,卻又是那麼的自然和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