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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迎著漆黑的夜色,只憑著零星的幾顆星星照亮鄉間的小路,江初月的聲音在這個夜色里,越發顯得寂寥。
沈如歸側頭看了眼身邊的江初月,「為什麼一定要討好別人,換來喜歡?」
江初月回頭看沈如歸,夜色里,明明應該什麼都看不清的,可此刻,她覺得自己無比清晰的看清了沈如歸。
他面色清冷,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裡滿是淡漠疏離,和平日裡所見的溫潤宛如兩個人。
「可我們活著,不就是如此嗎?」江初月收回視線,仰頭看了眼夜空,「哪裡有不求回報的喜歡,不都是圖著點什麼嘛。」
沈如歸一怔,一時說出話來。
不待沈如歸說話,江初月已然換了話題,「我想不明白,爹爹婆婆真的沒有心沒有眼睛嗎?我爸爸媽媽賣命似的賺工分,可他們眼裡卻只有叔叔這一個兒子,那我爸爸又算什麼呢?」
這個問題,江初月想了許多年,有些道理她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是理解的,可打心底,還是接受不了。
小兒子大孫子,這句話從古傳到今,毫無道理卻是大多數家庭的真實寫照。
身為大兒子的責任就是勤勤懇懇的為這個家付出,小兒子只需要被寵愛被嬌慣就好了。父母不在了,身為長兄的大兒子還必須要接受父母臨終時的遺願,照顧好小兒子。
諷刺的是,大多數如此的家庭,永遠都是大兒子功成名就,小兒子宛如廢人。
「我爸爸那麼好,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對他呢?」
江初月仰頭看天,爸爸媽媽被泥石流掩埋之後,江老三和劉芳拿到政府補貼的錢之後,高興的一晚上沒睡著,甚至和江建武一家商量著要用這些錢去買布做衣服。
這些江初月覺得尚且可以不計較,可那一家子,卻沒一個人提起要去收殮收殮爸爸媽媽的屍體,好像他們的人生就隨著那一場泥石流,徹底消失了。
和滾落而下的泥石一同消失在這天地間,再尋不著絲毫蹤跡。
我們一無所有的來,離開時多少還會留下一捧灰燼。可是,她的爸爸媽媽,卻連這最後的一捧灰燼都沒有機會留下。
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去,身前身後猶如無法捉摸的風,一掠而過,飄散的無邊無盡。
「我聽我奶奶說,好人有好報,可這個福報未必是應在自己身上的,最後也許會落在子女或是晚輩後代身上。」沈如歸說。
江初月從未聽過這樣的說辭,「是嗎?」
「是啊,所以啊,初月,從你改名字的那一刻,你的人生便已經走向了和曾經完全不一樣的路上。」沈如歸意味不明的說。
江初月歪著頭想了想,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對沈如歸笑了笑,「你說的對,我們都已經從江家分出來了,以後的人生我們自己說了算。」
沈如歸在江初月明朗的笑容里,抬手輕輕拭去了她眼角要落未落的淚珠,突然道:「你說的對,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總是圖著點什麼的。」
江初月愣住了,不明白沈如歸怎麼突然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話題上去了,只怔怔地仰頭看著他。
下一秒,眼角處感受到沈如歸拇指指腹的摩挲,頓時,整個人僵住了。
心跳不斷加速,心慌的不行。
可在慌什麼,她不知道,只心底生出個想法,她覺得應該是自己的錯覺,可眼前的人如此真實,真實的讓她都快要相信自己的錯覺了。
「初月,我在等你長大。」沈如歸說。
第37章
江建武和劉芳, 一個被鎮長以擾亂治安的罪名拘留了十天,江建武因為在衛生所治病不交醫藥費,不僅被鎮政府的人親自上門討要醫藥費,還聲明, 出院以後, 還是要再拘留十天的。
至於李琴, 和江建武的下場一樣。
第二天一早, 這件事便如秋風一般, 瞬間吹遍了整個三橋村, 簡直比清晨要上工的喇叭還令人清醒。
在這個秋日即將進入貓冬的閒散日子裡,這樣一件事無疑給大家的生活添上了一絲樂趣。
江初月一早上起來去知青點時, 人剛走到院子門口, 聚在院子裡悉悉索索聊天的人看見她,頓時襟聲了, 看她的眼神也顯露出幾分尷尬來。
有那些臉皮薄的努力做出好像很忙碌似的,轉身進了房間, 卻也總有幾個還留在院子裡。
有眼含關心的,有事不關己的,更有那等著看好戲的......
若是前世的江初月面對如此錯綜複雜的注視, 只恨不得當場轉身就跑, 或者直接原地消失算了。可如今的她卻能坦然的面對這種各種飽含深意的打量了。
江初月深深的吸了口氣,對著院子裡僅剩的幾個人笑了笑, 朝廚房走去。
「呵......人在做天在看,骨子裡生來就下賤的玩意兒, 還指望飛上枝頭變鳳凰嗎?」
江初月剛轉了個身, 身後就傳來了楊萍譏諷的話。
她停下步子,即便是白天, 站在院子裡往廚房裡看,裡面仍然漆黑一片,只有當你走進去了,才會知道,其實裡面真沒那麼黑,貼著灶台的位置開著一扇小窗。
雖然不說多明亮,可在裡面做飯炒菜,絕對不會出現切菜切到手上,把白糖當成鹽下鍋。
江初月盯著廚房將將兩米高的門框看了會兒,嘴角噙起一抹笑,轉過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楊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