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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離得較遠,應該還能聽到她爬上床,掀起被子的動靜。
現實生活的構成如果拆解開,其實極其簡單。
最多的,無非是聲音和色彩。
心思細膩敏感的人,擅長從中提取有意思的細節。比如,頭髮是黑的,汗打濕,泛著光,唇是紅的,發出著喘息;字是黑的,紙張的白裡帶著一點米黃調,手指撫過書頁,翻動窸窸窣窣。
程如珩的房子空蕩慣了,短暫的養貓、帶孩子的生活也沒打破這種平靜,竟也有一天,有不屬於他的,嘈雜的、鮮活的生活氣息的聲音。
但感覺,也非常不錯。
備完課,程如珩回到房間。
向楠已經有了女主人登堂入室的自覺感,霸道地占據他的床,捲起被子,壓在下巴下,睡得正熟。
見她這樣,程如珩也犯了困,他到另一頭,掀開被角,頭向她靠過去,手臂搭在她的腰間——是一種獨屬於戀人間的,親昵的睡姿。
他們一道於夕陽西下時分醒來。
向楠翻了個身,和程如珩大眼瞪小眼,然後,抬起下巴,親了親他,「程老師,我餓了。」
程如珩於是起床,披上外套,「晚上吃簡單一點,小餛飩可以嗎?」
「什麼餡的?」
他回憶兩秒,說:「就是鮮肉餡。」
「可以!」
兩人吃完兩大碗餛飩,向楠拖程如珩去祁大散步。為了省事,他們騎共享單車過去。
她的確精力旺盛,睡過一覺,又吃得飽飽的,下午的歡愛完全不影響她似的,牽著他的手,倒退著走路,和他說話。
程如珩說:「小心踩到狗屎。」
嚇得向楠立馬回頭看,什麼也沒有,她一報還一報:「小心碰到你學生。」
這回是一語成讖。
一個學校也就這麼大,他教過的學生又不少,碰到是概率問題。
那兩個女生看到程如珩,還頗為懷疑地看了又看,最後才上前來打招呼:「程老師,這是師母啊?」
程如珩「嗯」了聲。
向楠朝她們友善地笑了笑,「嗨。」
她們走後,向楠說:「你信不信,她們走之後,一定會說『哇塞,程老師不聲不響的,找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他被她誇張的語氣逗笑,「自信是好事。」
「那當然,」她撩了一把頭髮,「自信女人放光彩。」
到操場,向楠叫他:「程老師。」
「嗯?」
她指著某處說:「當初,我就是在這裡墜入愛河,溺斃身亡的,你要來給我收屍嗎?」
程如珩:「……」
作者有話說:
登堂入室意思是登上廳堂,進入內室。比喻學問或技能從淺到深,達到很高的水平。文里用的是字面意思。
第40章 第四十陣風
◎權當是哄他美麗的女朋友和可愛的小外甥女開心了。◎
如果給程如珩打個男友評分, 向楠願意打九十五分。不能太滿,需要留進步空間。
每天他都會對她道三次安,她的抱怨、吐槽他會聆聽, 再給她提建議,或者安慰她——並不是以一種高高在上、長輩抑或教導的態度, 相反, 他的語氣輕鬆詼諧。
他們是平等的。
譬如,一天早上, 向楠起得早了些, 想去祁大那邊買份煎餅果子,一個男生與她擦肩而過,袖子上的裝飾拉鏈勾破了她的毛衣, 甚至沒向她道歉。
後來吃到一半,才想起楊立誠前一天通知今天早上開會,匆忙跑去公司,煎餅果子在路中掉落。
加班到晚上八九點,一個bug死活找不出來, 撓得她頭快禿了, 最後發現那個bug不僅明顯, 還很低級。
「我今天一定是水逆, 怎麼做什麼都不順?」
程如珩說:「你可以來找我, 把霉氣分我一點,說不定兩人一起倒霉。」
然而是他開車來接她,在家給她下了一碗熱騰騰的小餛飩,湯底放了蝦米, 另有一份涼拌花甲。在一個寒冷的夜晚, 這是多麼令人欣慰的招待。
向楠簡直感激涕零:「程老師, 改明兒我就給你送面錦旗,寫——大慈大悲活菩薩程如珩。」
程如珩倒了杯紅且黏稠的液體,擱到她手邊,她問:「這是什麼?」
「山楂汁,促消化的。」
真是活菩薩,怕她半夜吃多不消化,特地備了這個。碰一碰,還是溫的。
向楠吹了吹熱氣,把一個個圓滾滾的小餛飩往嘴裡送,說:「如果把霉氣沾給你的話,你待會兒洗碗,不是你傷就是碗亡。」
洗完,程如珩凱旋,告訴她:「人碗平安。」
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被戳中了笑點,笑了一陣,白天的負面情緒一掃而光,連看他書桌上的古文書籍都覺得可愛起來。
他並不介意她進出他的書房,只是提醒:「不要弄亂桌上資料。」
坦白地講,程如珩是情緒很穩定,包容性很強的人,穩定得像ai。也會令向楠反思,自己是否太情緒化了。
後來想通了,兩個波瀾不驚的人待在一起,豈不是疊buff,死靜死靜的。
但是,向楠炮仗一樣的性格,無論跟誰,相處久了,也都免不了摩擦。和周悅然就是,大吵幾次,小鬧不斷,不過依然是鐵打的姐妹情。
暫時,只是暫時,他們目前十分平和,得歸結於彼此工作的忙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