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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公墓門口,二人換乘擺渡車前往。
陵園背山臨水,時值三月中旬, 山裡的桃花開得正盛。
這片陵園還是當初蘇家經手開發的, 蘇意羨的母親很喜歡山北面的一片桃花林,她離世前沒多久才竣工, 後來蘇老爺子就將他們夫妻倆葬在了這裡。
擺渡車停在一個小小的院子前面, 蘇意羨推開木柵欄進去, 到旁邊的小屋子裡拿了兩塊乾淨的布出來。
蘇家陵園獨立於後山一角, 每隔幾天都會有人來清掃。但每當蘇意羨過來,還是會親自再擦拭一遍。
「爺爺奶奶, 我來看你們了。」蘇意羨依次給爺爺奶奶擺上了他們生前愛吃的點心, 然後拉起了沈知行的手。
看著墓碑上慈眉善目的兩位老人,蘇意羨的眼眶有些濕潤,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儘量平復著心情。
「爺爺, 您之前說沈家爺爺的小兒子很好, 現在他是我男朋友啦。」
蘇意羨抬手擦了擦眼淚, 「您當初沒看走眼, 他真的很好,人很好,長得好,工作能力好, 對我也很好……您在那邊可以放心地去跟奶奶搓麻將了,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人照顧, 我現在有很多人關心,有沈爺爺、有姑姑和妹妹, 有很多很多好朋友,還有男朋友,我自己也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哽咽得說不出來話,輕輕地推了沈知行一把。
「你們好,我叫沈知行。」沈知行彎腰湊過去仔細看了看兩位老人的照片,「我小的時候我們應該見過,不知道你們現在還能不能認出我了。」
「我上次來的時候和叔叔保證過會好好照顧意意,如今我們在一起了,現在改口叫您爺爺,希望您能同意。」
蘇意羨聽見他的話笑了笑,一邊笑一邊擦著眼淚。
沈知行攬住她的肩膀,「這次來,我也還是想告訴您,我會好好照顧意意的。無論以後我們是否能最終修成正果,她都會是我一輩子的親人,我會一輩子對她好,無論是以何種身份。」
山里偶有陣風,蘇意羨示意他凝神聽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她輕輕地拽了拽沈知行的袖子,「聽見了嗎?爺爺奶奶說好。」
「聽見了。」沈知行輕聲道。
蘇意羨將眼淚擦乾,彎腰拎起食盒,又帶著他去旁邊父母的墓前。
「其實我對爸爸媽媽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她將幾碟酥餅放到墓碑前的小台階上,又拿出一壺提前泡好的伯爵紅茶倒了兩小杯。
「我之前一直記得媽媽以前喜歡吃芝麻餡兒的酥餅,可是有一年,爺爺說媽媽喜歡的是椒鹽味兒的。」
那次祖孫倆為了這事兒爭執不下,還特地打電話給了以前在蘇家工作過的阿姨,問她是否能記得蘇意羨母親的口味。結果阿姨冒出了第三種答案,說她從前在家時做的最多的是紅糖餡兒的。
「所以從那年開始,每次來看爸爸媽媽,我都會帶三種餡兒的酥餅。」蘇意羨垂眸笑了笑,「吃剩的就給爸爸吧,媽媽以前總是說爸爸什麼都吃,從來不挑食。」
蘇意羨的父母感情極好,二人是大學時候相識的,雖然他們的家庭條件差距很大,但是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相愛。
「你知道我名字是什麼意思嗎?」蘇意羨隨意在地上坐了下來,拉著沈知行坐在自己旁邊。
「意羨,情深意重,繾綣羨愛。」
蘇意羨幼時剛學寫字的時候,每天都嚷嚷著名字筆畫太多太難寫,她練了多久的「意羨」二字,幾乎就哭了多久。
「我小時候總問我爸媽,為什麼非要叫蘇意羨?能不能給我改個名字,叫個比劃少點的名字,比如蘇一先?」
父母總笑著說不行,然後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教她,教她將名字寫對,寫好。
後來等蘇意羨再大了一些,讀過了一些書,懂得一些道理了,父母才告訴她為什麼要給她起名為「意羨」二字。
她是父母愛情的見證。
她的名字,寫滿了父母十幾年如一日的繾綣。
「從那以後,我就很喜歡我的名字了。」
雖然名字里沒有父母對她的期望,但是名字里有愛。
這樣的愛給足了幼時的蘇意羨安全感,她在父母和爺爺奶奶的愛里長大,長大後也學著他們愛人的方法去愛人。
沈知行的目光落在墓碑上的小照片上,那是一張四四方方的黑白合照。
照片裡的一對年輕人穿著襯衣,笑得很開心。
蘇憑夫婦去世的時候約莫三十出頭,但這照片裡的二人看上去要更年輕些。
沈知行看著這照片的站位和姿勢,突然想到了什麼,「這是……」
「嗯,是結婚照。」
蘇意羨摸了摸照片,「爺爺說希望他們無論在哪兒,都要像那時候一樣開心。」
她很少與人說起父母,今日也是頭一次,蘇意羨想將父母的事情全部說給一個人聽。
「我母親以前其實不叫梁青雲。」蘇意羨扭頭看向沈知行,問他,「你記得嗎?我生物學上的舅舅姓秦。」
「秦博軍的爸媽結一直盼著生兒子,結果生下來是個女兒,他們就將生兒子的期望明晃晃地放在了我母親的原名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