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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蔓說:「還有給他爺爺奶奶的。」
周清妍點點頭,眼底閃過一絲的遺憾,不再多說什麼。
雨滴落在車窗上時,車上播放著一首女聲演唱的歌曲,倒也應景:
「雨停滯天空之間,
像淚在眼眶盤旋,
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
沿途經過的從前,
還來不及再重演……」
湯蔓安安靜靜聽著,一轉頭,發現周清妍淚流滿面。她忙扯了紙巾給周清妍擦拭眼淚,哄孩子的語氣:「傻瓜啊,好端端的,哭什麼?」
周清妍從小到大都是感性的人,她吸了吸鼻子,說:「你聽,這歌詞好好哭啊。」
「海潮聲淹沒了離別時的黃昏,
只留下不舍的體溫。
星空下擁抱著快凋零的溫存,
愛只能在回憶里完整……」
湯蔓聽到了,聽得很清楚。
她想,這個世界上或許真的有人可以和她共情,所以才能寫出如此貼切的歌詞。
相信敏感的周清妍也發現了。
曾經有一段漫長的日子,湯蔓把自己封閉起來,不願與外界交流,唯一陪伴她的就是各種音樂。
「換首歌吧。」湯蔓喊出車載智能,讓它播放《好日子》。
□□喜氣洋洋的聲線出來來時,周清妍就破涕為笑了。
於是,一路上伴隨著《恭喜發財》、《財神到》、《拜新年》、《歡樂中國年》,仿佛進入了熱鬧非凡的大賣場。
年三十的村子裡到處張燈結彩,紅燈籠從村頭一直掛到村尾。村裡的車輛也比以往多了十幾倍,很多車只能停到村頭的馬路上。
周蘭蕙和湯澎一大早就到了。
這會兒周蘭蕙正在忙活著做年夜飯。
這段時間外公在養傷,一直是湯蔓的姨媽和周蘭蕙輪流到山上照顧,期間湯蔓也來了幾次,只不過店裡實在太忙,她每天起早貪黑的,外公外婆心疼她,讓她不要總是來回跑。
湯蔓在廚房裡轉了一圈,同周蘭蕙說:「我去山上燒個紙。」
周蘭蕙白她一眼:「你給誰燒紙?」
湯蔓:「陳翼,還有他爺爺奶奶。」
周蘭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陳翼是你的誰啊?用得著你給他燒紙?」
湯蔓故意氣周蘭蕙:「他啊,我初戀啊。」
周蘭蕙:「你害臊不害臊?得虧謝肅不在這裡。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別人的妻子。」
湯蔓咕噥一聲:「他在這裡我也可以這麼說。這是我過去,不會憑空消失,永遠都在我的記憶里。」
周蘭蕙深吸氣,讓湯蔓有多遠走多遠,看著礙人眼。
湯蔓轉個屁股提著東西就往山上走。
雨停了,路上濕漉漉的,青色的山上瀰漫著一團團的霧氣。
陳翼的墳墓和他爺爺奶奶的挨在一起,就在後山,距離不遠,走台階大概十分鍾就能到。
這段路湯蔓實在太熟悉不過,幾乎閉著眼睛就能走到頭。
她從小膽子就不大,最怕什麼妖魔鬼怪,沿海地方封建迷信,說起鬼故事一套一套的。
可是有一次大半夜的睡不著,她一個人竟打著手電筒跑到這座山上,只是為了見一見已經過世的陳翼。
湯蔓這個懶骨頭實在太少鍛鍊身體,雙手提著東西走了十幾節台階就氣喘吁吁。
但她還是一口氣走到了陳翼的墳前。
用水泥澆築的墳墓,四周的雜草有被整理過的痕跡。以前這個墓前有一顆只及腰的松樹,十幾年的時間過去,那顆松樹早已經長到遮天蔽日。
湯蔓緩緩將手上的東西放下,她正前方的墓碑碑文上刻著紅色的正楷:愛子陳翼之墓。
第39章
*
墓碑上雖然刻著愛子之墓, 諷刺的是,在湯蔓看來,陳翼的父親根本不愛他。
在這個世界上, 並不是所有人都配當父母。
陳翼的父親名叫陳子平, 一個吸毒酗酒賭博樣樣都沾邊的男人。
陳子平為家中獨子, 也算是陳老爺子老來得子,是以從小就在家中備受疼愛。他自幼聰明,可是眼高手低,十四歲輟學, 不顧父母的反對去了外地。接下去整整五個年頭,陳家對陳子平的音訊全無。
陳子平十九歲的時候一聲不吭從外地回來, 懷裡抱著一個哇哇啼哭的嬰兒, 那是他的兒子,也就是陳翼。
陳子平二十歲的時候, 因為毒癮發作, 被陳老爺子送進了戒毒所。
至於陳翼的母親,陳家所有人都沒有見過。據說她在生下陳翼就跑了, 被陳子平打跑的。
陳子平這麼一個一無是處的男人, 要說有什麼優點,大概是從小就長得俊俏。
十四五歲時的陳子平長相精緻,人人多說他可以當明星,於是他毅然決然地去追逐所謂的明星夢。只不過明星夢沒有追成, 染了一身的惡習。去了大城市之後,他才知道比他長得好看的人比比皆是, 比他有才的人比比皆是, 比他有後台背景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被現實壓垮的陳子平學會了酗酒、賭博,在一群狐朋狗友的帶領下, 甚至染上了毒癮。
有那麼幾年,陳翼的生活無憂無慮。在三歲以前,他備受爺爺奶奶疼愛,雖不能說衣食無憂,但陳家都會盡力給他最好的物質條件。<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