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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骯髒」的女人死了,不存在的女人又成了他聖潔的信仰。
當他看到尹燦曦時,他為她的面容著迷,時間已經讓他自大地忘了曾經謀害的性命,他要開始追逐新的戀情了。
審訊室里,廣軍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尹燦曦來復仇……就是她殺了萬澤宇!她還要殺我!她到底是誰?她為什麼知道是我們!」
審訊室外,尹燦曦卻抽著一根煙,「兇手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兇手是誰。」說著,她笑著將煙舉起來,「但我向他致敬。」
海姝的視線從她揚起的眼尾轉移到她的眸子裡,那里溢出悲傷,像正在無聲地哭泣。如同一個微笑的人,高揚的唇角掛不住落下的眼淚。
她游離在這兩樁命案之外,卻又似乎是其中的參與者,她並沒有完全洗清嫌疑,但此時,警方沒有拘留她的理由。
從走廊經過的人都看著她,她明艷又耀眼,她的身後,隔著一堵牆,她的丈夫正在用最惡毒的詞語咒罵她。
海姝左手搭在她的後背,「請你喝點東西。小小。」
第22章 凶喜(22)
22
小小這個稱呼讓尹燦曦露出迷人的微笑, 轉身時卻倉促地在眼睛上抹了抹,「好啊。」
小孩們在商業街上放著鞭炮,甜品店的風格照搬市裡的文藝范兒, 不倫不類。海姝端著餐盤落座, 尹燦曦正看著灰不溜秋的窗外景象。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尹燦曦擺弄著餐具,「這些年來, 我為一個目的而活,那就是找到那個害死許巧的人。」
如果將小小一年級以前的生活比作一棟潮濕的老房子, 那麼許巧就是照進來的午後陽光。
也確實是在又一個被欺負的午後,許巧用掃把趕走了噁心的男生。小小從不知道, 陽光原來像金子, 那麼明媚。
她和姐姐們住在家裡最差的一間房,她雖然有自己的床,但一半空間堆滿了棉絮, 她時常懷疑自己會掉下去。
大姐沒什麼腦子, 總是罵罵咧咧, 二姐陰沉,她們都不喜歡弟弟, 恨父母偏心,也不喜歡湊數的她。她穿著補了一截又一截的衣服,習慣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醜女孩。她不喜歡家裡的任何人, 也不需要他們喜歡。
她只想早早長大。
但她被許巧救了, 鏡子前的她多漂亮, 雖然頭髮像男孩一樣短, 但別著珍珠髮夾, 懷裡抱著雪白的小兔子玩偶。
啊,原來我不是醜女孩, 原來我是這樣的。
她沒有帶走許巧的裙子和小兔子,因為會被家人發現。但發卡不會,她小心翼翼地藏著它們,等待下一次去許巧家的機會。
許巧不僅給她裙子穿,還和她說了很多她一時不明白的「大道理」。每一個女孩都是美的,兒子不比女兒高貴,女孩一定要努力,該展示自己的時候決不能退縮……
她通通記下來,上初中之後,她已經是班裡很引人注目的存在了,但她瞧不上那些咋咋呼呼的男生,她一心要像許巧一樣,到大城市裡去。父母時常責備她,說她不懂得照顧弟弟。她充耳不聞,她沒有流著家族的血嗎?憑什麼要讓她來照顧弟弟?
大姐二姐先後離開周屏鎮,被父母斥責被白眼狼。大姐有次回來收拾東西,摸著她的頭髮,說:「姐顧不了你,姐也不是什麼好人,希望你像姐一樣,當個白眼狼。」
她已經很久沒有去過許家了,許巧初中時就忙得像只陀螺,她無意去打攪,過去那些年避著旁人的「改造」,已經讓她脫胎換骨,她的抽屜里放著她們用過的發卡,那就像女孩之間純潔的信物。
她相信自己會成為許巧那樣的人,儘管她的成績著實算不上好。
可是一切理想破滅在得知許巧「自殺」的那天。那時她正在縣高中念書,學校封閉式管理,許巧失蹤很久之後,她才從父母的閒談中得知許巧「自殺」了。
他們還說,許巧是自己不檢點,害了那樣的病,沒臉再活下去。
她不相信,可是她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人,又能怎麼樣?
她跑去許家,但許家已經不再住在周屏鎮,灰涌市那麼大,她找不到那對善良的、苦命的夫婦。
「不讀書了?你瘋了?」母親一個耳光刮在她臉上,弟弟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傻笑,她已經收拾好了不多的行囊,冷心冷肺地站在家裡的客廳。
她也成了和大姐二姐一樣的白眼狼,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家。
起初,她不知道要到哪裡去,要怎樣才能查清楚許巧死亡的真相。她甚至不敢輕舉妄動,唯恐躲在暗處的人會發現她的存在。
她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當警察。警察可以接觸到最多的線索,只有警察能合法地追兇!
但是她考不上警校,想先當協警,沒人要她,她太小了,又是女孩,男人們搶去了她想要的工作。
父母知道她在灰涌市,隔三差五找上來,要抓她回去,她在灰涌市像個無頭蒼蠅般亂撞,找不到線索,也擺脫不了父母。她最終只能離開,四處打工,來到濱叢市。
「我發誓在濱叢市遇到你只是個意外,我當時不是特意接近你,我也不知道你能幫到我。」尹燦曦的目光很坦然,「我那時為生計發愁,是你給了我一條新的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