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頁
樓下傳來罵聲,有人被砸傷。蕭競試圖用同樣的辦法打爛二樓的梯子,然而不行,他在高處,無法對準支撐條開槍。戶外鞋的牛皮梆子踩在梯子上,每一聲都像是催命符,蕭競一手撐著牆壁,一手向後退。
二樓有很多空著的房間,沒有門,幾乎沒有任何阻攔,來的人手上有槍,在一樓就已經開過槍了。他必然干不過他們,但他可以和他們玩迷宮遊戲,反正去往三樓的樓梯已經塌了,短時間內沒人能夠到三樓去。
蕭競咽下一口唾沫,跑入其中一個房間,就在他停下腳步時,不久前說話的那人已經站在二樓,一梭子子彈示威般地打在走廊上。
「出來吧,就這麼一個破地方,你躲得了?」來人道:「你以為你藏得好啊?還想玩嫁禍那一手。行,我陪你。今天你和那個警察,一個都別想從這裡離開。到時候警察來了,看到的是你的屍體和她的,關我們什麼事?」
蕭競將呼吸放到最輕,腳步聲越來越近,上來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右手握著槍,左手用力按住發抖的手腕,冷汗不斷從臉上滑落,腦海中重放著高明雀找人為他做射擊訓練的場景。
他的父輩一輩子都在救人,他打從有記憶,學的也是救人。
可長大之後,他發現穿著白大褂的人也在殺人,他所學的東西一無是處,連父親都救不了。
高明雀說,槍也可以救人,殺人也是救人。
他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忽然明白了高明雀那句話。現在他可以用手上的槍,救一個本該被他殺死的人。這算不算是背叛了高明雀?算吧,但是反正他也要死了,無所謂了。
他從躲藏的房間衝出,子彈射向走廊另一端。那裡的槍聲隨之響起,他好像打中了一人,但肌肉撕裂的疼痛也在他身上出現。
血腥氣噴發,子彈落下,他捂著受傷的腿,一邊後退一邊射擊。金色的線條在灰塵中飛濺,「噗噗噗」,他中彈越多,仿佛越是感覺不到疼痛。
嗡的一聲,他不知道是子彈從他耳邊穿過,還是已經打穿了他的頭顱,他的感覺變得很鈍,越來越鈍,他趴在地上,下面粘稠一片,全是他的血,他還在往前爬,爬向更加黑暗的地方。
最後的聽覺,停留在一個女聲上,似乎是隋星在叫他,他用力伸出手,手裡還抓著子彈打完的槍。
警燈的三色光在四野閃爍,廠房被特警包圍,身著防彈背心的海姝和特警一道沖入廠房,聞到濃烈的血腥氣。
現場有兩輛越野,車裡無人,而就在這兩輛車的旁邊,還有另一組車輪印。
海姝心中一暗,有人在他們趕到之前已經離開。
特警人數眾多,躲藏在廠房中的犯罪分子投降,在二樓的走廊上,海姝看到了身中數彈的蕭競。他看上去已經沒救了。海姝抬頭,隋星在特警的幫助下來到二樓。
救護車在樓下等候,隋星跟在特警後面,將蕭競送上車,門關上時,她還站在那裡。
海姝轉身,看到她的眼神,那就像是在和蕭競做最後的道別。
「星星。」海姝走過來,抓住她的手臂,檢查她的傷情。
隋星搖搖頭,嗓音有些沙啞,「我沒事,但桑切斯跑了。」
離開的那輛車上坐著的正是桑切斯,他親自來要隋星的命,卻在特警趕到之前逃脫。
被抓獲的一共有七人,五個外籍,兩個本地人,全是桑切斯培養的保鏢。他們被帶回市局,等待審問,而桑切斯已經從灰涌市消失。
蕭競在送醫的路上就基本上不行了,到了醫院沒來得及搶救,心臟就停止跳動。
隋星經過檢查,沒有大礙,蕭競給她使用的是麻藥和安眠藥,造成短時間的行動受限,其劑量不足以對身體造成損害。
喬恆的妻子在家燉了一鍋花膠雞送來,本想給隋星補一下,但隋星只喝了一口,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海姝輕輕拍著她的背,將她抱住。
「他到死都不知道,其實我也在騙他。」隋星哽咽著說:「我從趙雨夢的案子開始懷疑她,從來就沒有放棄過懷疑他。和他好……也是為了盯著他。」
海姝說:「你是警察。」
這句話讓隋星更是淚奔,對,她是警察,她的一切行為都被一條高壓線所束縛,包括她差一點就克制不住的情感。
蕭競在趙雨夢和水靜深的案子裡莫名出現,又莫名隱身,趙雨夢遇害前多次來他的診所看病,水靜深出事前剛找他拿過藥,然而他和他們的死都沒有關係。他只是一個碰巧出現在警方視野中的路人甲。
一個長相不錯,性格不錯的,路人甲。
隋星對他非常關注,承認他長在自己的審美點上,他開的藥也很有用,她睡眠淺的問題也給調理好了。
然而從蕭競開第一副藥開始,她就對藥物進行了檢驗。她從不曾真正將他當做一個戀愛對象來對待。
蕭競提出請她吃飯那次,她已經明白,蕭競必然對她有所圖,她假裝享受聚餐,接納蕭競的示好,也向蕭競示好。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的神經總是繃得非常緊,她需要觀察蕭競的一舉一動,分析蕭競每一個動作的目的,卻又要裝得放鬆。
有時她將自己也騙過了,誤以為真的和蕭競在談戀愛。<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