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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發女左右看了看,「你就一直等著?」
海姝給車門開了鎖,「是啊,要不先上車再說?你們寫劇本都很費腦細胞吧?走,喝奶茶去。」
盤發女猶豫片刻,拉開車門,「沒見過你這樣的警察。」
海姝說:「你也和我想像中的編劇不太一樣。」
不是下班時間,網紅奶茶店並不擁擠,海姝點了兩杯招牌,盤發女說:「你想像中的編劇都是戴著瓶底兒眼鏡的老年人嗎?」
海姝說:「不,先入為主吧,我覺得編劇是唐金栗那種。」
盤發女臉上的不屑又出現了,「你錄音嗎?」
海姝搖頭,「聊個天,錄什麼音,但我想知道你怎麼稱呼,不然老你來你去的。」
盤發女爽快地在小票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和電話號碼,「我不造謠,你可以隨時找我核實。」
海姝看了看,姓屈。
「歷總說唐金栗是個很有靈氣的編劇,出過三個劇本,但我總覺得他隱瞞了什麼。」海姝道:「他展現給我的是一個單薄的唐金栗。」
屈女士誇張地笑了聲,「靈氣?騙鬼呢!我馬上就不在那兒幹了,我來告訴你唐金栗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根本就寫不出能用的劇本,她不過是歷思維養的情婦!」
屈女士是編劇圈子裡的老人了,但她也不是科班出身,上大學時在網上接那種扒別人劇本的活兒,說白了就是明目張胆的抄襲。當然這種工作沒有難度,收入也少。但屈女士扒著扒著,學到點門道,便開始自己創作。正好遇到影視劇、短視頻的風口,和別人合作出了幾個短劇。
而他們這樣的編劇在科班內行眼中只是工具人,接到大綱就寫,機械勞作,沒有多少自己的思維。屈女士當年心高氣傲,不甘於當個工具人,還是想成為真正的編劇,拍一部上星的電視劇。但越是往高處爬,越是需要人脈,一個沒有人脈的工具人編劇,基本上沒有創作自己劇本的途徑。
屈女士後來認清現實,不再追求自己創作,心安理得地接大綱賺快錢。那時像天明傳媒這類的劇本工作室如雨後春筍,屈女士覺得背靠一個工作室,比自己單打獨斗要強,雖然公司要吃一部分分成,但她也不用再靠自己吆喝,可以把客戶溝通這樣的事丟給公司。
前幾年天明傳媒確實出過一些不錯的作品,但屈女士自嘲這和他們這些工具人員工關係不大,主要還是歷思維這個人擅長交際,總是能拿回來評級較高的項目,不像別的公司,劇本來來回回都是下沉市場那些幾分鐘一集的短劇。
最近兩年行業整體下滑,那些公司直接沉沒了,天明當然也沉,但好歹殼子還在。
屈女士在天明算是首席編劇,但天明的首席是一群人,介紹出去都是首席,聽著有面子。賺錢的時候,歷思維很大方,給首席編劇們的分成、紅包都很高,大家在這兒待著也都很舒服。
屈女士無奈地笑了下,「我知道你可能挺瞧不起我們的,你們為了理想奮鬥,我們為了錢,早就忘了干編劇的初衷是什麼了。」
海姝搖搖頭。
屈女士終於說到了唐金栗。唐金栗的簡歷還是她第一個看的,那時天明傳媒拿下了十幾個項目,需要很多編劇,歷思維怕HR不專業,讓唐金栗去盯著招聘。
在屈女士這個專業人士眼裡,唐金栗發來的樣稿其實不大合格,文字里有一股倔勁兒,不符合市場選擇的爽甜感。但屈女士依稀在這份樣稿中看到了還沒有被現實毒打的自己,於是約唐金栗來公司詳談。
見第一面,屈女士就覺得唐金栗漂亮。她問唐金栗為什麼想做編劇,既然外形條件這麼好,應該能找到更輕鬆更賺錢的工作,而且唐金栗的履歷上寫著賣服裝、做餐飲,和文化產業一點邊都不沾。
唐金栗拿出自己高中、大學時寫的作品,說從小就喜歡影視,以前在家裡受父母安排,現在終於出來了,想成為這個行業的一份子。
屈女士覺得唐金栗太理想主義,同時在面試中她能感受到唐金栗的熱情和嚮往,但是沒有與之相匹配的才情。屈女士說想先把她的作品看完,再做決定。
那天曆思維在公司,和唐金栗在大廳遇上,唐金栗已經走到前台,歷思維還在張望。
屈女士盡職盡責地看了唐金栗的作品,更加確定面試時的判斷——唐金栗空有熱情,寫出來的東西十分平庸。
當工具人編劇其實不需要多少才華,屈女士覺得包括自己在內,九成都是平庸的。她寧可招一個平庸的人,也不想招一個平庸但自視甚高的人。所以唐金栗在她這兒pass掉了。
沒想到一周後,唐金栗風風光光地來到天明傳媒上班,位置就在她的斜對面。唐金栗笑著叫她屈姐,很感激她錄用了自己,還說今後請她多多關照。
屈女士應付過去了,私底下向HR打聽是不是搞錯了。HR悄悄道:「沒搞錯,唐金栗是老闆點名要的。」
屈女士頓時明白,自己這是沒踩准老闆的心意。但她也沒什麼負擔,在賺錢和女人這兩者之間,歷思維一定會選擇前者,而她正好是公司最能賺錢的人之一。
事實也和她想的差不多,歷思維沒有給她穿小鞋,送到她面前的項目都是適合她的、來錢多的。唯一讓她有些心煩的是,唐金栗似乎真的很感激她,把她當老師,時常問一些在她聽來很低級,也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