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頁
海姝忙問:「什麼?」
荀蘇蘇說:「海隊,我來問你,提到涌恆集團的這群犯罪分子,你首先想到的是什麼?」
海姝斟酌了會兒,「據我所知,涌恆集團的權力核心,是一群家境非常差、受教育程度非常低的人。在發跡之前,他們曾經長時間掙扎在社會底層,深受欺辱。早年他們在服裝廠給人打工,後來服裝廠的原廠長舉家出國,生產經營都交給了他們,正好那段時間服裝業是風口,他們靠正規經營也能闖出一片天地,但他們選擇了類似hei社會的手段攫取利益,後來更是貪得無厭。」
荀蘇蘇頻頻點頭。
海姝接著道:「在發達之後,他們揮霍無度,金錢、地位是他們敢豁出命來去奪取的東西。像錢家姐弟,小學文化,被人欺凌,被薛濃飛收養之後一朝得勢,不把人命當命。」
荀蘇蘇說:「沒錯,涌恆集團的犯罪核心成員有個顯著特徵,就是他們都出生微寒,畢生追求的是財富,為了財富可以不惜一切。所謂『人為錢亡』,很多犯罪分子也是這樣。但『空相』呢?他所追求的,似乎是塑造這些追求財富的犯罪分子,他自己對財富並無過多的要求。由於沒有金錢上的往來,所以我們前期根本察覺不到他。這個人要麼已經富裕到一定程度,對金錢無欲無求,要麼只是享受『造富豪』的過程——看著社會底層在他的影響下突破階層。」
海姝頓時想到劉布泉和廣永國。
當初在查案時,她就意識到龜白村如今繁榮的背後是有人在推動,劉布泉無疑是個很有實幹精神的人,是他帶領這村民搞出賞春節。可他的背後,有人在為他支招,當警方留意到龜白村時,他立即被李雲婷車上的炸.彈炸死。
如果將範圍再擴寬一點,玻璃廠的廠長廣永國也符合,廣永國在周屏鎮雖然富有,但他的那點財富放在灰涌市根本不夠看。廣永國成為月升山莊的實際管理者,也不可能缺乏那個看不見的力。
海姝將想法說給荀蘇蘇聽,荀蘇蘇默然片刻,「八年前我以為我已經將犯罪者全部送進監獄和刑場,但只是燒掉了草,種子逃之夭夭。」
荀蘇蘇又問:「喬隊說你去看錢樺了,你想從他嘴裡得到什麼?」
海姝點開孔平遠的照片,把這個離奇老頭的事說了,荀蘇蘇說:「這個人……我有印象。」
海姝和喬恆都有些驚訝,「你認識?」
荀蘇蘇搖搖頭,蹙眉沉思,「不是認識,但我剛調來灰涌市的時候,去各個鄉鎮熟悉情況,和……和一個很像他的人打過照面。」
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孔平遠現在滿面病容,荀蘇蘇用了最穩妥的說法——像。
當年,涌恆集團還在灰涌市肆虐,荀蘇蘇調任之初,看上去並沒有對涌恆集團動手的決心,甚至不怎麼待在市局,領導下屬想要找她,幾天都找不著人,於是有人說,這個隊長也是調來刷資歷的。
但荀蘇蘇只是有自己的思路——在對付涌恆集團之前,她要用自己的雙眼、雙腳親自丈量這片土地,從市裡的五個區到管轄內的縣城鄉鎮,都要去一趟。
周屏鎮是個不起眼的鎮,由於有個大型的玻璃廠,鎮裡的人員構成相當單一,也相對封閉,人們在鎮裡基本就能自給自足地生活,和外界接觸的機會不多,受涌恆集團影響就小。
荀蘇蘇來到周屏鎮時正是酷暑,耳邊充斥著極其聒噪的蟬鳴,沒走幾步路,衣服就已經被汗水浸透。
下午大半個鎮的人都在廠里上班,只有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在樹蔭底下搖著蒲扇下象棋、打撲克。荀蘇蘇看了會兒,留意到不遠處支著個賣西瓜的攤子,攤子邊有個頭髮花白的老漢躺在涼椅上打瞌睡。
荀蘇蘇實在是太熱了,走過去叫醒老漢,說要買兩牙西瓜。老漢慈眉善目,盯著她看了會兒,「你不是咱們鎮的吧?」
荀蘇蘇沒穿制服,也不打算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來走親戚。你這瓜多少錢啊?」
老漢操起切瓜刀,利落地切下兩牙,「我這瓜啊,不要錢!」
「不要錢?」
「瓜能要幾個錢?給鄉親們解渴吃的。不浪費就好。」
荀蘇蘇將信將疑,恰在此時,兩個下象棋的老頭走過來,「老廠,來兩牙。」
「贏了輸了啊?」老漢一邊切瓜一邊問。
「輸了!」一個老頭憤憤不平。
荀蘇蘇發現,他們也都沒給錢,而且十分習以為常。看來這攤子真是不要錢。
吃完西瓜,倆老頭又下棋去了,荀蘇蘇故意放慢速度,和老漢聊起來,「你每天都在這兒擺攤?」
老漢笑道:「沒事幹嘛。」
荀蘇蘇看看板車上的一堆西瓜,「這得花不少錢吧?」
老漢說:「嗐,廠里的福利。咱們工人辛苦,你看看那些下棋的,也都是退休的老工人,夏天本來就有冰水補貼,整點西瓜怎麼了?」
荀蘇蘇想,原來是玻璃廠掏錢。
又有人來吃西瓜,衝著老漢喊「廠長」,荀蘇蘇說:「你是廠長?」
老漢說:「他們瞎說!我就是個臭看瓜的!」
海姝心臟快提到嗓子眼,「荀老師,孔平遠可能是玻璃廠的廠長李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