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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姝和小宇打了起來,沒真打,小宇被她鬧煩了,不情不願地說:「知道了知道了,我道歉就是了!」
海姝在小宇家待到7點多,叫小宇和自己一起回小姑家吃晚飯,小宇沒答應。晚上8點之後,海姝就沒再見到小宇和小龍叔叔。
說到這裡,海姝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宇在哪裡呢?他怎麼辦呢?」
有關小宇的問題,警察一個也沒有回答。幾天后,海姝已經出院,碗渡街兇案在杞雲市全市傳得風風雨雨,海姝聽到的最驚悚的版本是——那個養牛場的工人半夜被扒了皮,掛在飼料槽上面,遠看根本看不出來人形。
海姝嚇得睡不了覺,不相信小龍叔叔會死得那麼慘。
不久,警察又找到她,這次是希望她回一趟碗渡街。媽媽瘋狂阻止,說警察怎麼能這樣對待小孩子。她卻立即同意,「我要去!我要去看看小宇!」
不過是半個月時間,碗渡街已經不是海姝離開時的樣子,盛夏茂密的綠葉在秋風下變成了黃色,枯葉落了一地,樹幹上掛著警戒帶,不再有小孩在巷子裡瘋跑,她經常去的小賣部關門了,人們看向她、看向警車的視線躲閃又戒備。
警察帶她回到五村的平房,小宇家門前掛著封條,門打開,里面沒人。她著急地問:「小宇呢?」
「謝宇不在這裡。」
「那他人呢?」
「……」
警察讓海姝講述小宇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都說了,以為自己老實聽話,就可以見到小宇。但是沒有。最後他們帶他去了已經停工的養牛場,看到屍體發現現場的白色標誌,那一刻,耳邊仿佛響起一聲沉悶的怪響。
小龍叔叔真的死了。喜歡笑的小龍叔叔,給她多打牛奶的小龍叔叔,長得比廠里所有工人都好看的小龍叔叔……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被抱起來,淚水就像初秋的大雨,模糊了整個世界。
警察還告訴他,他們在小龍叔叔的口袋裡找到了有她指紋的糖果。
那是她最後送給小龍叔叔的草莓糖!
半年後,媽媽賣掉了房子,和新的丈夫搬到另一座城市。海姝也必須跟著他們離開,警察沒有再找過她,而那聳人聽聞的案子也一直沒有偵破。她偶爾和小姑聯繫,問小宇的情況。小姑嘆著氣說,那孩子被警察帶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再後來,廠區改制,工人們都散了,城市擴大,世外桃源一般的碗渡街融入東葉區,真正成為了城市的一部分。
海姝上初中後,就開始住校,和家裡漸漸疏遠,媽媽熱衷事業,和叔叔一起去國外發展,本想帶上她,但她已經長大了,執意留在國內。爸爸一家與她更是沒有多少往來。她在16歲的時候,成了雙親健在的孤家寡人。
小時候那個國際巨星的夢想也被丟棄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想要成為刑警。也許是盯著法制新聞、剪下報紙上兇案報導的時候,她想在無數零碎的消息中,找到碗渡街案已經偵破的消息。
但那案子竟然成了懸得不能再懸的案子,她大四開始實習時,查閱過權限內能夠查閱的資料,也利用出差的機會,向杞雲市的前輩打聽過,得知的是——
謝小龍的死因是被子彈擊中頭部和氣管,養牛場並非第一現場,只是拋屍現場。也不存在民間傳的被血淋淋掛起來的情況,他被發現時是俯臥在草料中。
而發現人正是謝宇。
海姝清楚記得,在她離開碗渡街之前,絕對沒有聽到過槍聲,槍讓整個案子特殊起來,這或許能夠解釋當時警方為什麼那麼著急。
但往下看,這案子的另一個詭異之處出現——謝宇等到凌晨,都沒有等到謝小龍回家,於是出去找。廠區的夜生活遠沒有市中心那麼豐富,8點以後,人們幾乎就已經各回各家了,只有一些不顧家的男人還聚在各村的棋牌室打麻將。五村養牛場那塊兒看不見人。謝宇悄無聲息地走進去,摸黑查看,在草料中找到了已經死亡的謝小龍。
謝宇一個8歲的小孩,看到這悚然的一幕,正常反應要麼是被嚇暈,要麼是大聲叫人。但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坐下來,就在屍體旁邊,安安靜靜等到天亮。這一切都是他後來向警方交待的。
早上,養牛場開工,謝宇仍舊一聲不吭。草料堆很大,起初工人們根本沒注意到他這邊,快到中午,一個工人才看到了屍體和屍體旁的謝宇,倉皇報警。
警方問謝宇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報警,問他大半夜和屍體坐在一起不害怕嗎?他說他不相信謝小龍就這麼死了,以為謝小龍只是睡著了,等到太陽升起,謝小龍就會活過來。
警方不信這種說法,懷疑謝宇在謝小龍的死里起了某種作用,他很可能看到了兇手,又或者與兇手一夥。而海姝那句「小宇和小龍叔叔吵架了」的證詞讓警方更加懷疑謝宇。
但最終,警方在做了大量走訪排查後,還是沒能找到兇手。這起案子就這麼成了懸案。
如果還是一個普通人,海姝也許發現不了什麼,但此時,海姝經過三年多的專業學習,已經是一名准刑警,她看出了太多的破綻和不合理之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