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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很多年前的那次,她生病發燒的時候。
那個春天,她也是這樣躺在床上,臉頰紅燙,無知無覺,仿佛完全沒意識到他是個男人,也不知道他心裡正在想什麼。
在這個一切都瘋狂顛倒的南半球的城市,春天由三月變成了九月,太陽由南邊挪到了北邊,路上的車子全都靠左行駛,不久之後就是夏日炎炎的新年。
只有他和她,還是當初的那兩個人,仿佛什麼都沒有變過。
升騰的燥熱漸漸平復下來,變成了充滿胸腔的柔情,滿到快溢出來,輕輕地蕩漾著。
寒商終於拉開掛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幫她脫掉毛毛拖鞋,拉過被子蓋好。
他回身走出房間,順手熄了燈,幫她帶好門。
門上的鎖舌噠的一聲撞上。
黑暗中,許知意睜開眼睛。
眼神無比清明。
她看了眼門,翻了個身,面向那堵牆,低聲自言自語:
「未經許可,向房間內張望,罰款十刀,進我的房間,罰款十刀,未經允許私自碰我的被子和拖鞋,再罰款二十刀。一共四十刀,先記在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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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那年春天,寒流一直在楓市上空徘徊。
倒春寒最是磨人,明明到春天了,卻還是冷得像冬天一樣,就像希望就在眼前,卻隔著一層,怎麼都夠不到。
許知意接了一個大單,是一整套兒童教輔材料的插畫,角色全是大森林裡各種胖乎乎的小動物們,線條簡單,色彩明亮,畫了心情都會變好。
唯一的問題就是對方要得很急,而且要求不低,發過去的稿子又被打回來,來回一遍一遍地改。
活兒急,量大,許知意做得沒日沒夜。
有時候大半天下來,既沒有吃東西,也沒喝水,神奇的是,許知意既不覺得餓,也不覺得渴。
就這樣盯著屏幕,全身上下除了胳膊和手,幾乎完全不動,像僵死了一樣。
有時候想起來了,轉動一下脖子,頸椎的骨節會「喀」的一聲響,在安靜的房間裡,還挺嚇人。
寒商這些日子上課比許知意還勤快,從不逃課,許知意知道,只靠打工賺學費和生活費是不夠的,他今年的目標是那幾個頂級獎學金。
寒商匆匆來去,不過很快就發現,有時候從他吃完午飯去上課,到他晚飯時回來,許知意連動都沒動過,姿勢都沒變。
他拖過椅子,在許知意旁邊坐下,「許知意,你這樣不行。」
許知意眼睛還定在屏幕上,給一隻挎著竹籃數蘿蔔的兔子勾線。
「……什麼不行?」
聲音恍恍惚惚的,像在夢遊。
寒商沒繼續說,而是拉過她的手,「你的手怎麼了?」
許知意這才轉過頭,也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她尾指和中指的關節上,都紅了一大片,還腫著,尾指腫得尤其厲害,又紅又亮。
許知意:「哦,好像是蚊子咬了。」
寒商:「這麼冷的天,哪來的蚊子?」
「或者是什么小蟲子吧。」
畢竟這些天在出租房這邊睡得多,這邊不是那麼乾淨。
許知意抽回手,想繼續勾她的兔子,寒商卻拉過她的另外一隻手,拿掉她手裡的筆,放在旁邊,抓著手指仔細研究,「不是蟲子咬的。這隻手也有。」
許知意奇道:「咦,昨天好像還沒有呢。不然就是過敏了。」
「過敏是這樣的?你疼麼?」
「不疼,就是有點癢。」
兩個人一起對著她的手研究,誰都不認識手指上的紅包是什麼。
寒商拿出手機,低頭搜索。
許知意:「不用到網上搜,搜出來肯定是說你得了各種癌,活不了幾天了。」
寒商已經弄明白了。
「是凍瘡。」
許知意:「什麼東西?凍瘡?」
兩個人面面相覷。
兩人都是在冬天下雪的熙市長大,卻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凍瘡是什麼樣,現在身處號稱南方的楓市,還是春天,許知意的手上竟然長凍瘡了。
寒商推開椅子,蹲下,伸手脫掉她的棉脫鞋,「給我看看你的腳。」
「我自己來。」許知意火速躲開他的手,自己脫了襪子。
果然,她兩邊最小的腳趾上也有一模一樣的紅包。
許知意:「怪不得我總覺得腳上又燙又癢的。」
她最近總住出租房這邊,這房子潮濕陰冷,常年不見陽光,老化的鋼窗脫漆變形,一陣陣透風,扛不住最近一波連一波的寒流。
寒商長長地吸了口氣,站起來。
「我去買電暖器。」
他轉身就走,許知意在後面問:「你有錢嗎?」
「我有。」寒商開門走了。
沒用多久,他就回來了,帶回來一個電暖氣和一個小的電暖風。
大電暖氣放在許知意的椅子旁邊,電暖風擺在桌子底下,對著她的腳吹,許知意身上瞬間暖和了。
還有一管凍瘡膏。
「藥店的人說見效沒那麼快,要塗一段時間才能好,不過最重要的是注意活血和保暖。」
寒商拉過許知意的手,幫許知意一點點打著圈按摩著,塗在紅腫的地方。
他的指尖在她的手指上摩挲,碰的還是她現在手上最丑的地方,許知意往回抽手,「我自己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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