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賈護衛?」
來人提著燈籠,高高一照,認出賈延的身份,「您怎麼在那?」
賈延遂收回目光:「我有話去與夫人說。」
來人說:「那您可要小心,夫人今天跟二爺吵架了,脾氣正大著呢。」
賈延心裡也叫苦,這差事不好做,但二爺吩咐的,他也不能不做,眼見來人急急忙忙,他奇道:「你這是要做什麼去?」
來人嘆了口氣:「柳昌那個寶貝女兒被夫人責罰了,臉都腫了,現在他跟他那媳婦都去照顧他女兒了,托我跑一趟去請個大夫。」
賈延皺眉:「怎麼會這樣?」
「不止是他,梓蘭姑娘今天也挨了夫人一記耳光呢。」
「什麼?!」
賈延忽然變了臉。
他突然的大聲讓來人嚇了一跳,他拍著自己的心口問:「賈護衛,您怎麼了?」
賈延沒說話,臉色卻不大好看。
過了好一會才在來人的注視下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事」。
兩人很快就告別了。
賈延滿腦子都是梓蘭被打的事,也顧不上再去看林子裡的人了,等他晃著神走後,林子裡走出一個白衣少年,正是裴郁。
裴鬱黑眸直直看著賈延離開的方向,俊美的臉上閃過一抹沉思。
目送賈延離開,他抬腳往外走,想到剛才聽到的消息,他的臉上終於揚起一抹笑,看來徐家不會有什麼事了,這樣就好。
第29章 你還信奉你的信仰嗎?
徐沖從洪武門那邊離開之後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醫館。
身上的傷有衣裳遮擋,旁人也瞧不見,可他這一雙膝蓋,實在明顯,怕雲葭看到又得自責難受,徐沖索性去了熟悉的大夫那邊,一趟艾灸熱敷下來,過去小半個時辰,不過也不算白費時間,膝蓋里那跟螞蟻鑽心似的疼痛明顯減緩了不少。
「主子,怎麼樣?」
陳集看那灰衣大夫收起手裡的艾灸棒便立刻走了過來詢問。
徐沖笑著放下褲腿:「舒服多了。」說話間,他掃了一眼一旁正在低頭收東西的大夫,奇道:「我說你今天怎麼一句話都不說,臉色差得跟老子欠了你幾千兩似的。」
灰衣大夫眼也不抬說道:「國公爺要聽書就去對麵茶樓,我這是醫館,不陪聊。」他臉色淡淡,完全是一副懶得搭理人的樣子。
不過餘光一掃他那雙腿,還是冷冷撂下一句:「起來走走,行了就出去。」
徐沖嘖一聲,也沒計較他的態度。
他跟樊自清是在薊州認識的,那時薊州一場洪水沖壞了不少房屋,他領兵過去幫忙,就看到樊自清在那施針贈藥,也虧得樊自清那會在,要不然之後一場瘟疫恐怕會死許多人。當時他見樊自清獨自一人,醫術又了得便想拉攏人進軍營。
可樊自清直接冷冰冰回絕了,說什麼都不肯。
他底下的人被他態度激怒還曾威脅過他,沒想到這人是個硬茬子,軟硬都不吃,當時徐沖看不明白,只覺得這人奇怪得很,對百姓可以分文不收,可重金請他去軍營卻想也不想就回絕,後來熟悉之後,倒是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了。
原來樊自清竟然出自嶺南樊家。
樊家杏林世家,在嶺南的名聲很響,天成年間,先帝求道問長生,不知是誰提及嶺南樊家有長生的法子便派人來問,可長生本來就是虛無之物,樊家哪裡交得出來?
先帝那時被丹藥磨損心智,易燥易怒,以為樊家人是故意如此,便把樊家族人全都關押了。
從耄耋之年的樊家老太爺到只有三、四歲的小娃娃全都入了大獄,那時先帝最信任他身邊那些太監,還折騰出了一個西廠、東廠,他把樊家人交到了這群沒根的人手裡,受到的酷刑自然不用說。那時的東廠幾乎每天都會死人,嶺南百姓為樊家伸冤,不辭千里遠赴燕京寫投名狀,敲登聞鼓,就連燕京城中也有不少官員為樊家說話……當時徐沖不在燕京,但也聽說了這樁事。
最後先帝迫於幾方壓力想放過樊家。
可當時東廠的掌印太監阮延元與樊家有私仇,明面上是答應放了樊家,私底下卻讓人放了一把火,樊家幾十口人就這麼死在了東廠的廠獄裡面。
這件事當時震驚了整個大燕。
萬人上奏要徹查阮延元,最後阮延元倒台,就連先帝也迫於壓力於太廟親自寫下罪己書承認自己的過錯。
再之後先帝重病,今上登基,內監的地位逐漸減輕,大燕仿佛又恢復成國泰民安、海清河晏的時候,而當年樊家那一樁冤案也仿佛被掩蓋於俗世的塵土之中,無人記得了。
甚至如果不是樊自清與他提起,徐沖也已經忘記了這件事,忘記了當年他也曾因為樊家一案而大動肝火,甚至想殺到燕京殺了那群沒根的東西!
樊自清是樊家剩下的最後一點血脈。
他原本是樊家那一輩最出彩的少年郎,少年如玉又出自杏林世家,當時不知有多少嶺南的貴女喜歡他,他曾想與樊家先祖一樣考太醫院。
樊家出事那會,他正好效仿神農訪名川嘗百草,為之後考太醫院而殿下基礎。
因為嘗一株草藥樊自清昏迷數月,醒來的時候,樊家人都已經死於那一場大火之中,他曾想過殺阮延元,可阮延元已經死了,也想過考進太醫院謀害先帝,可先帝當時就已經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