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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延,我想要個孩子。」
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賈延只覺得胸腔震悶,心中亦酸澀不已,她要不要孩子,與他有什麼關係呢?
何必特地說給他聽。
他啞巴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手被她牽住,他睜大眼睛愕然看去,便聽她說:「給我一個孩子吧。」
……
也是那日他知道二爺無法生育一事。
他尤記得那日自己有多麼震驚,甚至稱得上是驚慌失措,他想奪門離開,卻被梓蘭後面的話留住。
「你走也可以,你走了,我就去選別人。」
她對他從來都是那麼冷漠。
掐准了他的心思,知道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跟別人在一起,又或許,他對她而言,從來都是和別人一樣的,一樣都是她棋盤上的棋子,一樣都是被她利用的人選。
可他毫無辦法。
他沒辦法抗拒她,更沒辦法拒絕她。
賈延閉目繼續立於這庭院之外,仿佛這樣就可以摒棄掉裡面傳來的笑語聲。
這一夜,賈延並沒有與裴行昭說世子想跟他請安的消息,對世子那邊也只是拿二爺近日累了,早早歇息打發了。
*
翌日。
裴有卿醒來便見元豐臉色不太對。
他昨兒夜裡並未睡好,但從前在書院也差不多這個點起來了,他睡不著,索性就起來了。
見元豐臉色不對,還以為家裡又有什麼事了。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麻木了還是什麼,心裡竟然十分平靜,只是輕輕捏著自己的眉宇,疲憊道:「又怎麼了?」
元豐聽他詢問方才迫不及待說道:「世子,追月不見了。」
冷不丁聽到這個完全不在自己意料之中的名字,裴有卿終於睜眼。
「什麼意思?」他皺眉詢問。
元豐與他解釋道:「屬下見她今日一直都沒有出來,還以為她生病了,過去一看才發現她不見了,問了門房的下人,才知道她昨兒夜裡就已經走了。」
「怎麼不見人來回報?」裴有卿皺眉。
「追月姑娘本就沒有咱們家的身契,是自由身,出行都是自由的,她又說與您說過了,門房的人也就沒來打擾您。」說完見世子長眉緊蹙,元豐詢問:「世子,要派人去找下嗎?」
裴有卿沉默片刻,才開口:「 她既然連夜離開,可見是早就想好了。」
本想作罷,但到底擔心她年幼碰到壞人,裴有卿便又說了一句:「讓人去查下她說的那個送菜的小哥,如果確保沒問題,就不必再管了。」
元豐點頭應是,出去了。
裴有卿又在床上枯坐了一會方才起來。
……
而另一邊。
誠國公府門前。
雲葭由驚雲陪著走出家門。
她今日要去幾個鋪子查看下,便早早就出門了,準備上馬車的時候忽然察覺到好似有人在看她,憑著感覺望過去,卻什麼都沒瞧見。
「姑娘,怎麼了?」
驚雲扶著她的胳膊,見她往一處看著,不由好奇問了一句,視線也不自覺往那處偏移。
只不過她也一樣,什麼都沒看到。
雲葭聞聲回神,搖了搖頭:「沒什麼。」
嘴裡說著沒什麼,但她還是又朝那處地方又看了一會,這才收回視線,踩著腳踏由驚雲扶著上了馬車。
馬車啟程。
熟悉的車鈴聲響在寬敞的車道上。
雲葭最終還是透過那半卷的布簾往那巷子裡看了一眼,未瞧見人,卻瞧見一片綠色隱於瓦牆之後。
心中似有所動。
但云葭並未作聲,也未喊人停下。
她只是望著馬車外頭,看著那人從巷子裡的暗影之中一點點出來。
果然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雲葭在看到她的時候,眸光微怔,心中竟不由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看著瘦了、也憔悴了許多,可眉宇之間看著也比往日要沉穩許多,大概這幾個月的經歷讓她終於成長了。
雲葭看到她背著包袱朝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跪下,然後淚眼婆娑地往她這邊磕了三個頭。
一記無聲的嘆息響在雲葭的心裡,雲葭沉默地閉上眼睛,心中閃過許多畫面,都是從前她們相處時的景象。
可最終。
她也只是在心裡輕輕化作一聲「珍重」。
歲月長流。
她希望她能過得好。
馬車漸漸遠去,可匍匐在地上的綠衣女子卻遲遲都未曾起來。
直到額頭都被地面曬得滾燙了,她方才一點點跪直身子,站了起來,往前看,熟悉的馬車早已消失在她的視野之中了。
追月一邊哭一邊起來。
回頭看,是她從小到大住著的地方,門前的石獅子還是一樣威風凜凜,站在門外的人也還是熟悉的面孔。
曾幾何時,她也曾是那裡面的一員。
可如今——
她卻只能遠遠這樣看著,不敢過去,更不敢讓人瞧見。
她伸手往後抓住肩膀上的包袱,又站在原地吃吃看了那邊許久,她終於捨得收回視線往巷子外走去。
踩著熟悉的青石板路,追月的腦中回想起許多畫面。
她對小時候的記憶已經不深刻了,甚至就連自己的家人也記不住了,那日聽陳新哥說起小時候的事時,她其實是惘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