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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著等他的身體好些了,親自教養這個孩子長大。
裴郁出生之前,他膝下就一個孩子,也就是子玉,他這個大孫子乖巧聽話,每次見到他都會乖乖喊他「祖父」,裴長川十分喜歡,可他那個二子從小就喜歡跟他作對,也不肯讓他多加教導子玉,似乎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跟他證明他教出來的孩子不比任何人差。
誠然。
子玉的確被他們夫婦教導的很好,聰慧、乖巧、聽話……
但老人心中總是有些遺憾的,既遺憾自己不能和這個大孫子多加親近,也遺憾早年一直在外征戰,錯過了子玉的成長。
如今好了。
玉仲也有孩子了,他的腿又受傷了,之後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好好教導他的小孫子。
直到一個雲遊的道人路過。
裴長川早年就見過這位道人,在子玉出生的時候,也是這位道人說子玉有福氣,可助家宅安寧,令家中子弟青雲直上,他起初並不相信這些術士的話,未想子玉出生後不久,家裡就接連出了好幾個好消息。
所以當時那位道人再次出現的時候,裴長川自然好生接見了他。
他原以為這位雲觀修士是像第一次那樣帶著好消息過來的,未想那次他卻神情凝重,直說府里出了一個妖邪,還說此子若在,必定家宅不寧。
之後通過方位和八字查出就是他那個才出生不久的小孫子。
裴長川起初也不相信,可之後玉仲日日消沉,不肯理會別的事,只知道待在房間裡喝酒,他那二子和小兒子也接連在官場出事,北郊的莊子還突然碰到山崩,砸死了好幾個人,就跟烏雲遮頂一般,那陣子的裴家糟心事是一件接著一件……後來那道人還推算出來他受傷的時間正是他那小孫子降世的時間,家裡的那棵老樹還在那日被雷劈中了。
此間種種全都合上之後,要說裴長川心裡一點芥蒂都沒有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要看著他那個小孫子,他就忍不住去想戰場上死去的那些人,想他殘缺再也站不起來的雙腿,想莊子裡莫名其妙因為山崩而死的人。
可再介意,裴郁身上還留著他裴家的血脈,也是玉仲唯一的兒子,他沒法真的把人趕到別處去,只能把人留在家裡放任不管。
這麼多年,他從未理會過這個小孫子,甚至一度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小孫子。
直到三年前山下報了喜訊上來。
知曉兩個孫兒都高中,尤其是子玉的成績還十分不錯,他這個做祖父的自然高興,雖然沒有下山去,但他也給裴郁送了東西過去以示嘉獎,他原本還想著若是這孩子秋闈能繼續高中,他就下山見見他。
未想秋闈那日,他直接因為吃壞肚子而錯失了考試。
裴長川心中遺憾,卻又覺得果然如此,家裡有個子玉就不錯了,他也不可能要求每個孩子都如玉仲如子玉一般,之後山下未再報消息過來,他也就未再繼續理會這個小孫子的事了。
沒想到他們祖孫竟會在這相見,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想到剛剛他還在想這小孩無論性情還是棋風都如此沉穩,必定是出自一個不受拘束又十分友愛的大家族,甚至還期盼著子玉也能如他一般過得不要那麼克己才好,沒想到……不對!
裴長川忽然想到什麼,擰起花白的一雙眉。
他剛才明明記得這孩子說是陪家人來的,而且他說起家人時還面帶笑意。
他的家人不是他們嗎?
可為什麼……
裴長川的目光在裴郁和雲葭的身上梭巡一圈,原本是想直接問裴郁的,但見少年一臉漠然地站在那邊,他這一聲詢問就有些問不出口了,最後他還是收回視線,問起面前的雲葭:「你們怎麼會一道來?」
雲葭溫聲與人說道:「近日阿郁住在我家。」
「住在你家?」
裴長川驚訝皺眉:「為何?」
裴長川如今早不管家中的事務,自然也就不知道城中這陣子發生了什麼。
偶爾常山下山的時候會帶些消息回來,但自他們從張家界回來之後,常山也有很長一陣子沒有下山了。
這也是雲葭今日特地過來要與老人說起的事,只是她事先的安排中並沒有裴郁也在場這一環節。
見少年沉默地站在那。
雖然面上神情並不顯,但她還是能感覺出他的不開心,略一思忖之後,雲葭還是以裴郁的心情為主,沒讓他繼續留在這邊。
「阿郁,你先去外面等我。」
裴郁這次沒有猶豫,跟雲葭點了點頭便未打一聲招呼就直接走了出去。
「二公子……」
常山還在後面喊,但少年並未停步。
眼見少年頭也不回大步出去,常山有些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裴長川,比起他的擔憂,裴長川卻只是沉默地看著少年離開的身影,並未如他想的那般生氣。
過後。
裴長川收回視線,看著身邊的雲葭說道:「他倒是聽你的話。」
雲葭笑笑:「其實阿郁的脾氣挺好的,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跟個小孩似的。」
她溫聲一句,在場的兩位老人聽到耳中卻覺得這話實在有些刺耳,但見雲葭溫溫和和的模樣,一如從前,便又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
「坐吧。」
裴長川讓雲葭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