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他於公堂之上不僅拒不認罪,還要張閬還他一個清白。
事後張閬派人一查還真在寡婦的屋子裡面找到了鄭京送的百金。
物證確鑿,寡婦百口莫辯,張閬便斷定是寡婦先勾引鄭京,事後因為資金未曾談得融洽才引出後事,他不僅沒有受理寡婦的案子還因寡婦誣陷朝廷命官當眾打了她三十大板,對鄭京卻是三言兩語口頭指責了一番便作罷。
因為這事,那李寡婦被人議論了許久,從保定到定州,一路上只要有人知道她是那狀告鄭京的寡婦便有人拿有色眼光看她,甚至還有不少人專門跑到那李寡婦的門前看熱鬧,李寡婦不堪受此屈辱,於案子結束之後沒幾日就吞金自殺了,還在死前留下一封血書道鄭京與張閬官官相護,她冤屈難洗,只願死後化成厲鬼好替自己討回公道。
又過了幾天。
天上竟忽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時值四月,早已是暖春時分,定州卻連下三日大雪,如今定州那邊都在傳道那李寡婦是冤枉的,事後那李寡婦的小姑子李淑聯合定州百姓聯名請奏到了燕京這邊要徹查鄭京和張閬。
這事原到不了袁野清這邊。
就算那寡婦的姑妹到了燕京也自有順天府的衙門管轄此事,即便真到了都察院,也有底下的官吏進行審查。可那寡婦的姑妹或許是知道鄭家在燕京的勢力也生怕再出一個像張閬那樣的人,幾番探查下來便把目光放到了袁野清的身上。
袁野清,天成十五年臨安解元。
本該有大好前程卻被人謀害,還好他福大命大沒有枉死,還在當初害他的人都高官厚祿之際回來為自己報仇雪恨。
之後天子對他委以重任。
這十來年的時間,袁野清先後做過知縣、知府、監察御史、如今又回到燕京當了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其岳丈還是在臨安一帶十分有名望的當朝首輔姜舍然。
這岳婿這二人無論是地位還是名聲都是清流之中的典範。
李淑雖然年幼卻是個聰明人,她自知鄭京是鄭家嫡脈,而鄭家在燕京城的地位更是超然,不說宮裡那位孕有皇子的麗妃是那鄭京的嫡親堂妹,就說鄭家那位老太爺還是先帝親封的中山王,手握重兵,想要扳倒鄭京談何容易?別說扳倒,恐怕想讓人受理此案都難上加難,除非有不懼怕鄭家之人。
而袁野清就是那個人。
袁野清任職這幾年,所經手的案件,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什麼背景,只要證據確鑿,他不管多難都會追查到底,也因此民間對他還有個「袁青天」的稱呼。
在幾次蹲點之後,於一日袁野清上朝之際,李淑終於跪到了他的馬車面前請他徹查此事。
這陣子袁野清就是在調查此事,今日他進宮也是為了這件事。
當日接下李淑的請願書之後,袁野清便派人去定州和保定府調查此事,事情的確如李淑所說,只是那李寡婦一無人證二無物證,想要徹底洗清冤屈並不容易。
但袁野清為官多年,最不怕的就是這不容易三個字,倘若這世間之事樁樁輕鬆容易,無需耗費精力和時間就能解決,朝廷又何須供養他們?
百姓又何須敬服他們?
何況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要用心去查總能查到罪證。
前陣子袁野清就秘密派人進到了鄭家,還從伺候鄭京的貼身小廝那邊了解到了當日鄭京的罪行。
人證已在。
袁野清今日進宮就是把此事呈報於陛下,看陛下是如何打算。
他如今快至四十,也快到不惑之年了。他是百姓口中的袁青天,可他也知道過剛易折的道理,想拿下鄭京很容易,可鄭京背後的鄭家並不可小覷,何況鄭家還與前朝有聯繫,如今宮裡唯一長大成人的三皇子身上就有鄭家一半的血脈,袁野清今日進宮就是想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還好。
陛下並沒有讓他失望。
他也總算是沒有愧對他們的信任。
馬車於袁府正門前停下。
「大人,到了。」
外面傳來親信長隨的聲音。
袁野清輕輕嗯一聲,卻沒有立刻下去,而是書寫完最後一筆,那是一封明日要上朝呈報的奏疏,他將於明日早朝親口訴說鄭京的罪證然後派人去定州捉拿他。
等寫完。
袁野清又在底下蓋上官印,等墨水干,他才拿著奏疏走下馬車。
「收好,明日出門的時候給我。」他把奏疏交給路青。
路青忙應一聲。
袁野清讓他下去歇息便從正門步入內院而後徑直往姜道蘊所住的院子走去,夜深風動,吹起他身上的緋色官袍,他雖至不惑,但脊背挺直、美須飄動,依舊有朗月之貌,甚至比年輕時更顯歲月的沉韻。袁野清與姜道蘊成婚十年,期間二人從未分開過,袁野清也就只有除了要處理公務和見人的時候才會去外院的書房。
到秋水苑,自有一盞燈等著他。
自他們成婚之後,無論他回來多晚,姜道蘊都會為他留一盞燈。
看著那於寂寂黑夜之中暖黃色的一點燈火,袁野清被清冷月色所照的眉目越顯溫柔。
太晚了,院中僕從早已經靠著門檻打起盹,聽到動靜方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袁野清立刻打起精神過來跟人問安:「大人。」
袁野清輕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