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頁
「何況如今崔家的當家人還並非你母親的親弟弟。」
無論是雲葭還是裴郁對此都有些意外,他們誰也沒想到裴行時竟然會有這樣一番囑咐。
裴郁更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雲葭率先回過神,無聲地同裴行時欠了欠身,便自行提著食盒到了崔伯母的墓前,把這一片空地留給兩人說話。
裴郁也是在雲葭走後方才回過神。
「……好。」
他看著裴行時沙啞著嗓子應好。
裴行時看著他又說了一句:「啞叔這些年一直守著你母親的墓,這次受的打擊不小,你回頭若是有空便去看看他,若是不願意去就算了。」
裴行時說完便又深深地看了裴郁一眼,而後便準備走了。
「你……」
裴郁看著他轉身,忽而喊道。
裴行時停步回頭。
裴郁看著他輕聲說道:「你多加保重。」
這對曾經的父子或許從未想過在真相大白之後,他們竟然反而能好好說上一頓話了。
山頂的風自是要比底下大的。
裴行時和裴郁兩兩相望,風揚起他們的衣袍和青絲。
不知過去多久。
裴行時方才看著裴郁點了點頭,而後他轉身離開,再未停留。
而裴郁滯留於原處看著他下山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方才轉身。
雲葭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身後:「裴伯伯走了?」
裴郁輕輕嗯聲,跟著雲葭一起蹲了下來,接過她手裡的東西,說道:「我來吧。」
雲葭未曾阻攔。
把手中的東西遞給裴郁。
看著他把一盤盤糕點放於墓前,又把今日清晨他們採摘的那些新鮮艷麗的花置於前面。
墓碑已經擦拭得很乾淨了。
裴郁沒再動手,他看著這一塊墓碑,卻依舊不知道說什麼。
她是他的生母。
原本應該是這世上他最為熟悉的人,他卻覺得十分陌生。
他對她的了解全部來源於旁人的言論,他甚至沒見過她的畫像,連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我想和她說幾句話。」裴郁忽然和雲葭說道。
「好。」
雲葭並未說什麼。
把場地留給裴郁就走到了一邊。
裴郁看著她離開,又收回視線,再度看著這塊墓碑,他依然不知道說什麼,可他最終還是開了口,蒼白的、貧瘠的、寡淡的:「我要走了,去清河,你的故土。」
「你要是在的話,應該會十分厭惡我走這條路,但我不想再被任何人左右我的命運了。」
「放心,我不會變得和李崇一樣。」
「我知道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我永遠……」他忽然又回過頭,朝雲葭所在的方向看過去,「不會背叛她。」
也就只有看著她的時候,他的眼中才有這樣的柔和。
他自然知道此去危險重重。
他甚至不知道這一次分別,他們要什麼時候才能再相見。
可他不得不去。
他想要有能力保護他們,就只能走進權力的中心。
鄭家的權勢太大。
誰也不能保證他們是否會知曉他的身世。
倘若他的身世被他們知曉,他們豈會縱容他活在這個世上?屆時別說他自己這條命護不住,恐怕還會連累她跟徐叔他們……
所以他不僅不能退,還要走到最前面,坐上那個位置。
只有等他君臨天下,才能護住所有他想護住的人。
「我走了。」
裴郁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墓碑,而後便不帶眷念地起來了。
雲葭正在看山下的風景。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正欲回頭,手便被他先牽住了。
看著已經站在她身邊的少年郎,她不由一笑。
「好了?」
「嗯。」
裴郁點了點頭:「走吧。」
雲葭點頭應好。
她剛想牽著裴郁的手下山,卻見他站到了她的身前還彎下了腰。
雲葭愣了一下。
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雲葭笑道:「不用,我不累。」
她這陣子為了強身健體,日日會練幾回八段錦,就連從前的弓箭也都撿了起來,現在身體較起從前明顯好了許多。
先前上山的時候她都沒怎麼喘氣。
可裴郁並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離開,他依舊半蹲在她的身前說道:「我想背你。」
雲葭忽而有些心軟。
知道他也捨不得即將的分別,所以想要為他們爭取更多在一起的時間和回憶。
她沒再捨得拒絕。
「累了就跟我說,別硬撐。」雲葭說著才趴到了裴郁的背上。
裴郁輕聲應好。
等雲葭上來之後,他穩穩地把人背了起來下山去。
二人的速度並不快。
像是特意把時間延遲,所有的動作都在被他們放慢,雲葭靠在裴郁的背上與他說起先前看到的風景:「那一片杜鵑花好像沒了。」
裴郁不用去看也知道她說的哪一片。
本就是他動的手。
他自然清楚它為何沒的。
他也是那日在護國寺的禪房看到那幾盆杜鵑花方才知曉這個杜鵑園是怎麼一回事,一日,他便一把火燒了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