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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也是一樣,那邊男人堆說著葷話聊著賭牌輸贏的事,而女人堆卻沒像從前似的摻和進去,而是在聊今日裴家發生的那些事。
說來裴家今日也是倒霉,先是被徐家當眾落了臉面,二夫人先後發作了好幾通,弄得底下人都慄慄自危,好不容易盼著夫人心情好起來,沒想到夜裡又跟二爺鬧了起來,現在夫妻倆吵著架,底下的下人一個賽一個害怕,就怕回頭夫人發作到他們頭上。
說道幾句後,便有人說起春曉。
「你們是沒瞧見春曉身上那些傷,那張臉完全是不能看了,腫得跟豬頭一樣,聽大夫說起碼得養個個把月。聽說身上還有不少傷呢,范媽媽看到後當場就哭暈過去,還說要去找夫人要說法。」說話的是廚房的婆子。
范媽媽管著廚房,雖然人不在這,但她們也不敢說得太響,生怕回頭范媽媽找他們算帳。
「跟夫人要說法,范媽媽有這個膽子嗎?」也有不怕范媽媽的出聲嘲道。
有人回道:「當然不可能真的去,柳帳房當場就攔住了,只不過范媽媽這回心裡怕是更寒了。」
旁人不語。
寒不寒的,他們也都是沒什麼話語權的下人。
主子心情好的時候,給他們一點好臉色看,主子心情不好,把他們當做豬馬牛羊隨便打罵也是常有的事。
「要我說還是大夫人在的時候好。」有個年長的婆子忽然嘆了口氣。
「可不是,大夫人在的那會,哪出過這樣的事?唉,說起來大夫人真的是可惜了,要不是……」有人贊同,還沒說完,忽然被人扯了一把胳膊。
「誒,你好端端的扯我胳膊做什麼?」那婆子手裡還端著一碗飯,被身邊人這一頓拉,差點沒把飯直接弄掉。
她正不滿,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又察覺身邊一靜,就連那些滔滔不絕的男人都停下了說話聲,婆子似有所察,抬眼看去就瞧見裴郁正往這邊走過來。
他還是白天那套衣服,雖然已經洗得發黃但依舊整潔,穿在他的身上倒是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邋遢清貧,只因他這張臉和那一身仿佛天潢貴胄出身的氣質實在太惹眼。
裴府這些下人為什麼那麼喜歡欺負裴郁?
除了裴郁無依無靠之外,其實還有因為他這與眾不同的氣質。
明明都已經過得那麼慘、那麼可憐了,可他身上的氣質卻依舊出眾,從小就是如此,無論他穿得多破舊,都會讓人覺得他跟他們是不一樣的,有時候輕飄飄掃過來的一眼就讓人忍不住噤若寒蟬,心生敬畏。
即便是家裡的二爺和三爺都不會讓人覺得有壓迫。
裴郁卻能。
從小他就是這樣的。
可就是因為如此,反而更能激得人欺負他。
他們害怕他、敬畏他,卻又忍不住想欺負他,想把他碾壓到塵土裡面,踩著他的臉讓他不敢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們。
知道裴郁這是要出門,他每天這個時間都會出去擺攤,有人知道他在西街擺攤給人寫信看信,之前有人還特地笑話過他,當然他們是在裴家笑話裴郁,放到外面,他們可不敢。
即便是陳氏也不敢在外面對裴郁做什麼。
她是最在乎她那點臉面和名聲的,可不想被人傳出欺負侄子的流言。
平時誰看到裴郁都得朝他吹個口哨或者噓他幾聲,也有直接上前圍著裴郁笑話的,可今天后院這邊卻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甚至在看到他的時候,不少人都白了臉。
午後裴郁那個舉動實在是讓人心驚,小六的手雖然是救回來了,但大夫說以後是不可能再提重物了,像他們這樣的下人,幹得本來就是體力活,提不了重物跟廢人有什麼兩樣?傍晚時候,管事便給小六結了月錢趕他走了,反倒對這位二少爺卻是一點舉措都沒有。
不知道是出於忌憚還是終於察覺出裴郁跟他們是不一樣的,眾人此刻看著遠遠走過來的少年,終是有些害怕了。
裴郁倒是跟從前一樣,並未理會他們,他依舊沉默地獨行走在路上,只不過在看到那顆老槐樹上那道與眾不同的痕跡時,腳步一頓,但也只是一個呼吸的功夫,他就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唇角卻揚起了一道明顯的嘲諷。
等他離開。
眾人才徹底鬆了口氣,甚至有人發覺自己後背都冒出冷汗了。
「我怎麼覺得這位二少爺越來越嚇人了。」有人看著裴郁離開的方向輕聲呢喃。
「是啊……」有人長舒了口氣,還想說話,忽然聞到一股子異味,不由皺眉:「什麼味道?」
「怎麼了?」開始有人還沒反應過來,見那最先聞到異味的人皺著眉四處嗅起來,也覺得空氣中的氣味不對勁,這一聞卻讓人作嘔,一群人紛紛變了臉,「靠,什麼味道,臭死我了!」
「我怎麼聞著是夜香的味道?」
「怎麼可能,咱們府里的夜香都是有專門的人送出去的,而且現在又不是倒夜香的時間。」
眾人嘀嘀咕咕的,想四處找找,忽然聽到牆邊傳來一些動靜,就像倒水聲,可味道卻奇臭無比,那不是夜香的味道是什麼?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放下手裡的碗走過去一探究竟,這一看,卻讓他們差點臭暈過去,臉色也變得青白非常!
竟然真的有人往家裡倒了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