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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那個明明已經暴怒卻還在極力克制自己脾氣的陳氏,羅媽媽嗤笑一聲,她沒立刻說話,而是抬手掃了一下前襟和剛才被陳氏碰到過的胳膊,跟沾了什麼髒東西似的,眼見陳氏臉色越來越難看,她方才嗤聲說道:「這不是該問您嗎?」
「老奴倒想問問,您想做什麼呢?」她說話的時候,抬了手,身後那些惹人厭煩的鑼聲終於停下來了,也讓她的聲音更加清晰地傳到眾人的耳中。
剛才兩人說話因為有鑼聲的緣故並不能讓人聽真切,旁人也只能靠兩人的動作來猜測她們聊得並不愉快,現在能聽到聲音了,一個個頓時變得神情激動起來,紛紛豎起耳朵側著身子想要聽聽她們在說什麼。
陳氏看著這個場景,暗道一聲不好,可等她想阻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羅媽媽嘹亮的聲音已經傳到所有人的耳中:「二夫人,我們徐家這麼多年可曾對不起你們裴家過!」
她一掃剛才的強勢模樣,一邊裝出拭淚的動作,一邊哀聲叫道:「當初裴老國公跟我家老太爺為裴世子和我家姑娘定下這門親事,這麼多年,你我兩家往來不斷,我家姑娘更是日日守著規矩,待您如親母。」
「知道您夜裡睡不好,她變著花樣給您做香囊做藥枕,就是為了能讓您能睡個踏實覺。」她說到這,一頓,目光移到她的額頭,心裡頓時燎起一場火,聲音也更加沉了下去。
「您頭上戴著的抹額還是我家姑娘親自繡的呢!」
這塊抹額是上回陳氏生辰前姑娘親自給她繡的,用的是最好的綢緞,還是雙面繡。
雙面繡最考驗技法,何況還是這樣一小塊抹額,越小的物件越考驗功力和功底,也耗眼睛。那時羅媽媽心疼地勸道:「您每日要管家裡的事,本來就沒什麼時間休息,現在還要繡這個抹額,依老奴說,去買些東西就是,霍夫人的鋪子裡剛進了一批好東西,說是從海外運來的,都是新鮮名貴的。」
可姑娘卻笑著說:「伯母什麼都有,買來的東西哪裡看得出心意?沒事,也不用花多少時間。」
說著不用花多少時間,可姑娘還是足足繡了十日。
她是姑娘的身邊人,自然知曉姑娘待陳氏的心意,在昨日之前,姑娘是真的拿陳氏當長輩看,甚至連那位姜夫人,他們姑娘的生母都比不過陳氏在她心裡的地位。
也正是因為如此,羅媽媽才這樣氣憤,他們姑娘真是一片好心餵了狗!
陳氏一聽這話,手下意識扶到了抹額上,她臉色微變,倒是忘記這件事了。
羅媽媽看她這樣就知道她是根本沒把姑娘待她的那份好放在心上,她心下惱恨,當即更加疾言厲色起來:「您看來是忘了,那麼老奴再來提醒您一句!」
「知道您喜歡吃桃花糕,我們姑娘每年春日都會親自採摘桃花給您做桃花糕。您苦夏,胃口不好,咱們別院最新鮮的一捧蓮蓬,哪次不是送到裴家孝敬了您?裴家每年冰的用度不夠,姑娘每次還會分出一部分自己的給您送過來。秋日裡,她還會做桂花糕、月餅給您送來,還有冬日,知道您喜歡吃梅子酒,她每年都會用最新鮮的雪水和枝上最新鮮的一樹梅子給您釀酒喝。」
她把這些年雲葭對陳氏做的那些事都一一在眾人面前說了出來,不給陳氏任何反駁的機會,聲色俱厲:「就算親生女兒對自己的母親也就這樣了吧!」
「可您看看您都做了些什麼?」
「老奴是真不知道我家姑娘究竟做錯了什麼竟讓您這樣迫不及待要與我家姑娘退親!」
羅媽媽一邊哭一邊叫,全然不顧及自己的臉面,怎麼慘怎麼來,即便最初是故意做戲,可想到姑娘這麼多年的付出,她還是悲從心來。
其實誰不知道裴家跟徐家退親的理由?
但羅媽媽這一頓嚷,倒讓旁人不由多看了幾眼陳氏,是啊,之前要好的時候,他們可沒少看見這位裴二夫人跟徐家小姐親近,好的時候更是跟親生母女一樣,現在徐家還沒出事就急著要退親,卸磨殺驢都沒這麼快。
一時間,眾人看向陳氏的眼神都帶了點不同的意味,有厭惡、有鄙視……
陳氏何曾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
還是這麼多人!
她心下一緊,臉色也跟著變了,顧不得在這個時候跟羅媽媽逞口舌之風,剛想讓人去拿羅媽媽讓她住嘴,可羅媽媽卻像是知道她要做什麼,退後一步後繼續大聲嚷叫起來:「您真要退親,我家也不會阻止,畢竟結親結親,結得是兩姓之好,要彼此不情不願也沒必要湊在一起。」
「可您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家姑娘才暈倒,身體還沒養好,您就派李媽媽來我家搶裴世子的庚帖。」
「你說什麼搶——」
此時的陳氏被打亂節奏,哪還有平時的模樣?
眼見羅媽媽紅口白牙誇大其詞,她氣急,張口想反駁,可她一沒羅媽媽拉得下臉,二聲音沒羅媽媽嘹亮,才開口就又被羅媽媽拔高的聲音壓著打斷了:「可憐我家姑娘啊,多好一個人,竟被自己當做親母一樣的人這樣對待,老天爺還有眼嗎?他要是有眼睛怎麼淨看著好人受欺負啊!」
羅媽媽是真的心疼雲葭,剛才的假哭在這一刻也變得真情實感起來,她眼眶通紅,滾下眼淚,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哀戚可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