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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如今下面已經整理完畢。
想來是專門培侍這一塊杜鵑園的人報進去了。
他並不在意他會生氣。
他與他之間本就是各取所需來得多。
如今他也只是淡淡說道:「本就不該是這個時節的產物,強留也沒用。」
雲葭並不知道杜鵑花的含義,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
快到山腳下的時候,裴郁看到了那件草屋,他並沒有這個時候過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這天夜裡。
徐沖也回來了。
萬壽節將至,他這陣子一直待在濟陽衛忙活,今日特地回來自是為了裴郁明日的離開,夜裡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面上卻都有些藏不住的輕愁。
就連外面隨侍的下人也是如此。
最後還是徐沖發了話:「好了好了,都別哭喪著一張臉了,郁兒又不是不回來了,現在的分別就是為了來日的重逢。」
「大哥說得對,大家都高興點,保不准不用多久,我們就能碰面了。」霍七秀也跟著緩和僵硬的氣氛。
徐琅經由這陣子的心理建設,也終於接受裴郁身份的轉換了。
此刻他雖然心裡還擔憂,但也未再表露於面上,只應和道:「就是,等你下次回來就是皇子了,到時候你可不許不認我們,我還想打著你的旗號招搖撞騙呢!」
「這名頭可比解元還好使。」
他剛說完,腦袋就又挨了一記打。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徐琅氣道:「你幹嘛又打我!」
徐沖看著他瞪眼:「還想招搖撞騙,你跟郁兒相識,日後更要好好做人行事,不能行差踏錯,免得壞了郁兒的名聲!」
徐琅一聽這話簡直更氣了:「我就開個玩笑緩和氣氛,老頭子,你連玩笑都聽不出啊?」
父子倆這一頓跟從前一樣的吵鬧也終於讓屋中原本僵硬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雲葭跟裴郁對視一眼,笑著發話:「吃飯吧。」
裴郁點了點頭。
又主動給每個人倒了一盞酒。
而後裴郁起身,主動先敬徐沖和霍七秀:「徐叔、霍姨,多謝你們對我的教導和照顧,我這一去恐有陣子不能再回來,你們千萬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徐沖和霍七秀自是連忙喝了這盞酒。
徐沖還讓裴郁快坐下,別站著。
裴郁笑著應好。
坐下之後,他卻又朝徐琅敬了一盞酒。
「不管我是什麼身份,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徐琅聽他這麼說,心裡正有些感動,便又聽裴郁說道:「我交給你的那些功課別忘記學,要看的書我也都跟吉祥說了,他會監督你的。」
徐琅臉上才揚起的那點笑意頓時就僵在了臉上。
徐沖率先沒忍住笑出聲:「就該這麼對這小子,日後除了你姐,可又多個人能管著你了。」
霍七秀和雲葭臉上也都掛了笑。
只有徐琅一個人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紅的,又氣又憤懣地壓著聲音和裴郁說道:「你是不是人啊,我這還擔心你的安危呢,你倒好,就記得讓我多讀書,錯看你了!」
他說著氣鼓鼓地把酒杯里的酒喝完了。
裴郁看著他一笑,也喝完了杯中酒。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盞。
這次是敬雲葭,只是這次他看著雲葭,薄唇微張,卻什麼都沒說。
該說的。
這陣子都不知說過多少回了,依依惜別,也只是徒留不舍。
因此他此刻只是看著雲葭,卻什麼都說不出。
雲葭卻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一般,她笑著拿起手中的酒盞,輕輕碰了下裴郁的杯壁,清脆的一聲叮鈴響,她仰頭喝盡了盞中酒。
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裴郁也看明白了,面上原本縈繞的那些躊躇和猶豫也全部化為笑意,他亦不再言語,仰頭喝完了杯中酒。
酒盡。
徐沖發話:「好了,吃飯吧,回頭郁兒還得收拾東西,明早要趕路,今日可得好好睡一覺。」
自是不會有人反對。
等吃完晚飯,雲葭和裴郁去散步。
這一次誰也沒有阻止,就連徐琅也沒跟從前似的過來鬧騰搞破壞。
兩人牽著手走在園中,今夜月如圓,頭頂的清輝灑在地上,也一併灑在他們的身上。
天氣越漸涼了。
尤其是夜裡,風吹在身上,總讓人覺得冷得厲害。
裴郁看了眼雲葭,蹙眉:「剛才應該讓驚雲給你去拿件披風。」
「沒事,走一會也就不冷了。」雲葭說著又笑著握住裴郁的手,「何況不是還有你嗎?」
裴郁聞言,面露無奈,卻也沒說什麼。
他牽著雲葭的手,與她並肩走著:「師兄那邊我沒說,回頭他若是問起,你替我跟他說一句。」
師兄這輩子最恨皇權。
如今他卻要去沾染這個東西。
也不知道日後再見,他還會不會認他。
雲葭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他向來如此,看著冷清冷心,不近人情,其實最是看重感情,誰對他好,就恨不得百倍償還。
「樊叔心中有丘壑,知道是非和判斷,你不必擔心,他會理解的。」
感受著她握在手上的力道帶著寬慰。
裴郁回頭看她,未言,只是回握住她的手,沉默片刻才又說道:「這次分別,我恐怕不能給你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