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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原本一直一心二用翻看著帳本的雲葭聽到這番話卻愣住了,她似是不敢置信似的抬頭看著驚雲道:「你說誰要成親了?」
驚雲顯然也覺得這事有些不可思議,剛才貴順說的時候,她也瞪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
「是個外地來的年輕腳商,有陣子一直在西河村那邊販賣東西,估計就是那會跟方寡婦認識的。」
「我聽貴順的意思,這兩人估計一早就勾搭到一起了,不過之前林大河沒出事,那方寡婦覺得林大河有錢有勢,自然看不上那個腳商,但現在林大河跟乾媽和離,也算是斷了跟咱們國公府的這個關係,錢又都被林東拿走了,他自己現在又是那樣的狀況,以方寡婦的為人怎麼可能陪著林大河吃苦?」
「而且那方寡婦估計也怕您和羅媽媽收拾她,所以就想著快些把自己嫁出去。」
「貴順還說,這兩人已經辦好路引,不日就要離開燕京了。」驚雲把這事全部說完,便問雲葭的意思:「她這一走,恐怕以後就不會再回來了,您看要不要把人攔下?」
雲葭知道驚雲的意思,是在問她要不要放過方寡婦,只不過這事她做不了主。沉默半息,雲葭還是與驚雲說道:「你去探探媽媽的口風,看她是什麼意思,她若心中怨恨方寡婦,你便著人想法子把人留下……」
不過雲葭想依照羅媽媽的性子,她應該是不會想對方寡婦如何的,若不然以羅媽媽的手段,方寡婦恐怕早就不知道怎麼死的了。
事實也果然如此。
驚雲受雲葭的吩咐去問羅媽媽的意思,回來便與雲葭說了她的打算:「乾媽說前塵已了,她如今很好,不必再節外生枝了。」
這就是放方寡婦走的意思。
跟雲葭想的一樣,雲葭聽完之後便也沒有多言,點了點頭,說了句「那就按照媽媽的意思去做吧」。
餘光瞥見驚雲欲言又止,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雲葭又問:「還有什麼想說的?」
驚雲聽她這樣說,猶豫片刻還是悄聲與雲葭說了:「奴婢先前過去的時候,乾媽還在睡,我聽她就連夢裡也一直在喊牧官這個名字。」
牧官正是羅媽媽的那位青梅竹馬,那位有緣無分的未婚夫。
雲葭當日遣岑風和貴順去西河村的時候,也讓他們順便去鄰村也就是羅媽媽自己的村子打聽了下關於羅媽媽之前那位未婚夫的事,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緣故,大概只是單純想看看羅媽媽這位前未婚夫如今過得怎麼樣了。
雲葭是也是事後才知曉那日羅媽媽與她說的話並不是全部。
羅媽媽的口中,她的那位青梅竹馬最後因為抵抗不住時間和家庭的壓力,最後還是和其他人一樣選擇跟羅媽媽分開。
可從岑風他們打聽到的結果中,雲葭了解到這個叫牧官的男人並沒有真的背棄羅媽媽,也沒有娶別人。
他死在二十八歲,死在羅媽媽出宮的前一年。
牧官是個木匠,一日建造房子的時候從高處摔落,當即就吐了血,之後將養許久都未曾好,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臨死前卻擔心以羅媽媽的性子若知曉他的死因必定會替他守活寡,索性就給她寫了一份決絕書,希望她能就此忘了他。
即便是恨他。
雲葭還記得那日岑風與她說起此事的時候,還說過村子裡的人提到那位叫牧官的年輕人都是直嘆氣,還說羅媽媽若是嫁給他,兩個人必定會過得和和美美。
雲葭猜想大概這事最後還是沒能瞞住羅媽媽,所以她才會在選擇嫁給林大河之後又心生後悔,想著逃離。
她沒辦法去想像羅媽媽這些年的內心有多煎熬。
原本以為背棄自己的未婚夫原來並未另娶他人,甚至在死前還在替她謀劃布置,希望她能過得好,可她卻聽從母命隨便嫁給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
雲葭想她這些年肯定不好受。
怎麼可能好受呢?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早早約定了今生,最後卻落得這樣的結局。恐怕她寧可他真的是背叛了她娶了其他人離開了這邊,也不希望兩人已經天人永隔。
那個時候她知道前世裴郁為她做得那些事情,心裡就跟被刀絞過似的,痛不欲生,可她還有機會去挽留去改變一切,羅媽媽卻再沒有機會了。
恐怕她這一生都在後悔。
雲葭一時沒有說話,不知過去多久,她忽然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往裡屋走去。
片刻之後,她拿著一隻盒子走了出來。
驚雲知道這隻盒子是岑風前些日子拿過來的,只是她也不知道這裡面裝了什麼。
「你拿去給羅媽媽吧。」雲葭說著把手中的盒子遞給了驚雲。
驚雲伸手接過,看著姑娘沉默的模樣,不由多嘴問了一句:「這是……」
雲葭看著那隻盒子,輕聲說:「墓地。」
「什、什麼?」
冷不丁聽到這兩個字,驚雲嚇了一跳,也虧得這還是青天白日,要不然她肯定得嚇出一身冷汗,好歹穩住了心神,可即便是她,此刻也有些看不明白姑娘究竟要做什麼了……
正欲詢問卻聽姑娘又說:「是那位牧先生旁邊的地,我把那塊地買下來了。」
「原本想著等過些年再給媽媽,如今……」
「你且拿去給她吧。」雲葭說完便收回視線,重新坐於西窗下的胡床上,桌上帳本還未看完,可她此刻卻有些無心去看了,閉目靠於錦枕上,想著羅媽媽和那位牧先生的故事,此刻的雲葭格外有些想念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