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不知道是出於對雲葭的關愛,還是因為那位信國公多年來的好名聲,不願他的孩子就這樣,亦或是只是單純地對眼前這位少年起了憐惜之情。
老人還是看著少年開口說道:「人活在這世上只要有執念就會想好好活著,不管是活得好還是不好,所以沒執念就讓他有執念。」說完又沒忍住嘆了口氣,顯然是想到裴郁的身世了,他沒再說何至於此,而是跟雲葭說,「你要真想幫他,以後就讓他多跟你弟弟混混吧。」
「你家阿琅雖然皮是皮了點,但性子卻不錯,是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朝氣模樣。」
老人這話方落,就聽到南邊那排檻窗外的廊廡那傳來徐琅的聲音:「徐長猛,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別後悔!」
少年突然放大的聲音,嚇得孟大夫捋著鬍鬚的手都不禁抖了一抖。
他回頭看,就看到方才正被他誇讚的少年正朝他的父親,大燕的誠國公掄起拳頭,而院子裡也因為這個情形而此起彼伏響起幾聲「國公爺!」
顯然是有人想過來勸阻,可徐沖卻淡然擺手:「沒事,不用過來。」
孟大夫看著這個情形瞪大眼睛,神情都微微有些呆滯了,顯然是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他一副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哎呦,這小子——」
他著急要喊人住手,卻被身邊雲葭攔住:「沒事,您別擔心。」
「你弟弟都要揍你爹了,這還沒事?」孟大夫依舊心有餘悸,心臟在胸腔內不住跳動,他撫著自己的心口說,「這小子的脾氣怎麼越來越爆了,現在都敢對你爹動拳頭了。」
「你也是,不僅不去管,還笑。」老人說著乜了她一眼。
雲葭聞言,卻仍舊笑著。
她也因為先前外面傳來的動靜而正對著南邊那排大開的檻窗那。
院子裡草木葳蕤,而廊廡下俊朗的少年此刻正一手攥著他爹的衣裳,一手則高高舉起,一副要衝人臉上狠狠砸上一拳的樣子。
可雲葭知道他不會。
果然——
徐琅那一拳頭看著氣勢猛烈、攻擊性十足,但最後落下來卻只是輕輕的一下,還不如枝頭的樹葉落在地上發出的響動大。
他甚至沒有對準那張臉,而是落在父親的肩膀上。
「您瞧,我說了,沒事的。」雲葭看著窗外的父子倆如此跟孟大夫說道。
她眉眼含著笑,臉上的表情也十分溫柔,她知道她的弟弟最是心軟。
廊廡下的父子倆因為這一拳顯然已經重修舊好,而孟大夫看著窗外的父子倆又開始勾肩搭背,一個摸頭一個躲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無奈,嘴裡雖然嘟囔著「不成樣子不成樣子」,但也未多說。
雲葭笑著扶起他的胳膊:「好了,我扶您出去。」
孟大夫點頭應了。
雲葭回頭看了一眼裴郁,見他依舊未醒,便拿起一旁墨汁已乾的藥方扶著老人的胳膊出去,門剛開,還在外面打鬧的父子倆全都看了過來。
徐琅一把推開他爹放在他頭上的手,小跑過來問道:「阿姐,怎麼樣?」
雲葭溫聲與他說:「沒事。」
徐琅一聽這話總算是放心下,他拍著胸口長長舒了口氣,他真擔心裴郁因為他出事。
跟過來的徐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輕輕咳了一聲,清了嗓子後才問:「還沒醒?」
雲葭搖頭:「失血過多,估計還得再睡一會,我讓人先去煎藥。」
藥方上的那些藥材家裡倒是都有,也不用再去外面多跑一趟了。
徐沖點點頭。
雲葭還有話與徐父說,便跟徐琅交待:「阿琅,你扶著孟爺爺出去。」
徐琅自然沒有二話,點頭答應了。
等他扶著孟大夫走開,雲葭又把藥方交給驚雲,讓她送去廚房,而後她一掃院子,發現其餘人都在,唯獨陳集不在。
「陳護衛呢?」她問徐父。
徐父說:「我讓陳集拿著我的令牌去府衙了。」他說到這依舊沉著臉沒好氣,「姓鄭的敢這麼對你們,我自然不會讓他好受,我不管陳鎮跟鄭曜是什麼關係,但該打該罰,陳鎮要敢不老實,我就敢直接提著他進宮去!」
「我倒要看看陳鎮是覺得跟他鄭家的關係重要,還是他頭頂那頂官帽更重要!」
這也好。
她雖知曉今日之事沒法徹底拉下鄭子戾,但該受的皮肉之苦,他總得親自受一番。
其實原本她爹不做,她也是要派人過去的,來時總覺得他身邊那位鄭姓家臣有些不一般,也覺得這事恐怕不會如他們所願處置。不過既然此事已有她爹接手,雲葭暫時也就沒再多管,她另有別事要與徐父說,揮退其餘人後,她跟徐父說道:「阿爹,我想留下裴郁。」
第83章 你想說服他留下只怕不易
「留下?」
徐沖呆了一下,顯然是沒立刻反應過來雲葭的意思。
此刻徐琅還未回來,其餘人又都退了出去,廊廡之下就只剩雲葭父女二人,漆紅色的檻窗還大開著,雲葭越過這一排檻窗往屋中看,能看到躺在架子床上的裴郁。雲葭就這樣看著裴郁的方向跟徐父說道:「剛才孟大夫說他恐有早衰之相。」
「早衰?」
這個詞就連雲葭以前都未曾聽到過,徐父這樣整日混跡軍營,滿腦子都是打仗的人就更加不會知道了。直到雲葭跟他簡單解釋一番,他忽然神色震變,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往屋中看,隔得那麼遠也能看到少年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他靜靜地躺在那,要不是胸腔還有輕微的起伏,恐怕都得以為他這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