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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
她的心裡滑過這個名字。
梓蘭眼底的陰鬱比頭頂的天空還要來得深沉。
涼月——
姐姐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梓蘭的手置於心口之處,而她那雙疲憊的眼睛之中除了閃爍著星星點點的淚光之外,還有不曾掩飾的恨意。
「姨娘……」
春枝在一旁輕聲喊她。
梓蘭回過神,輕輕嗯了一聲,這才收回視線由她扶著上了馬車。
回到府中。
梓蘭由人服侍著洗漱完,就徹底昏睡過去了。
她這三日幾乎就沒睡過一個整覺,每次都是困到極致才淺睡一會。
今日卻是直接睡到了天黑。
醒來的時候,裴行昭也已經散值回來了,他已經知道她今日去府衙的事了,這會正在外面訓斥下人。
鞭子的揮打聲毫不遮掩地傳進梓蘭的耳中。
房門沒有被關上。
好似就是特地做給她看的。
梓蘭知道裴行昭這是故意的,他最恨別人不聽他的話,要不然也不會對陳氏和世子變得那般決絕。
這就是個沒心肝的男人。
結髮妻子和疼愛養育了二十年的兒子,他都能這般對待。
又何況是她呢?
她本就是因為聽話乖巧才得了一份他的寵愛,如今卻屢次挑戰他的威嚴。
裴行昭豈會不生氣?
梓蘭心中再次油然而生一陣濃濃的厭惡。
不僅僅是厭惡裴行昭,也是厭惡她自己,倘若當初她沒走這一步,倘若她沒帶走涼月,涼月也就不會被陳氏盯上……那她如今自然也不會死。
她甚至想就此不去管,什麼都不做,就這樣躺著。
裴行昭想怎麼對她就怎麼對她好了,反正她現在也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但外面痛苦的呻吟聲不曾停歇地闖入梓蘭的耳中,這讓梓蘭根本沒辦法坐視不管,她最終還是咬著牙披著衣裳走了出去。
即便早有預料。
但真的到了外面,看到這個場景,梓蘭的眼皮還是忍不住一跳。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被那些小廝拿著鞭子狠狠抽打著。
她們身上都已經帶了血,試圖把自己蜷縮起來,但只要蜷縮一分,那揮打在她們身上的鞭子就會變得更為用力。
一下、一下……
梓蘭甚至能看到她們衣裳底下模糊的血肉。
她的臉色再次變得蒼白無比,手撫在心口之處,梓蘭的眼皮也跟著那鞭子的動作一跳一跳,她再也忍不住,趔趄著身子朝裴行昭走去。
「二爺……」
她啞著嗓音喚裴行昭。
裴行昭就坐在廊下端著茶盞看著小廝們拿著鞭子打人。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他回頭看了一眼,卻並未說什麼,只掃了一眼,淡淡說了句「醒了」便又繼續漠不關心地收回了視線,繼續品著手中的新茶淡聲與梓蘭說道:「醒了就過來看著,這些人都是因為你才會吃這樣的苦,看清楚想明白了,以後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梓蘭聽到這話,臉色又跟著變了一下。
裴行昭這是想要所有的奴僕日後都敬著她遠著她,讓她們永遠記得她們這一頓打是因為她的緣故,日後再不敢為她所用。
他好狠的心……
他不可能不知道他這麼做,日後她會面臨什麼樣的境況。
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好在她原本也從未對他有過什麼期待。
外面的慘叫聲還未曾間斷,不能再讓他們繼續這樣打下去了,會出人命的!
梓蘭不敢耽擱。
她咬緊紅唇,忽然上前兩步,在裴行昭的身邊跪了下來:「二爺,妾身知道錯了。」
裴行昭並未理會。
梓蘭知道他這是故意在落她的臉面,讓她清楚她只是他掌心裡的玩物,他能把她捧上天,當然也能讓她重重摔下來。
她沉默地跪著。
不知跪了多久,梓蘭只覺得自己的膝蓋都開始疼了,裴行昭這才終於抬了手。
院子裡的呼救聲忽然停了下來。
原本挨著打的春枝等人精疲力盡地跪坐在地上。
裴行昭這才看著梓蘭說道:「哪錯了?」
「妾身不該忤逆您的意思,不該背著您去衙門,更不該不聽話累壞了自己的身子讓您擔心……」她一邊說,一邊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似的不住往下掉。
相處這麼久,她當然知道怎麼樣才能讓裴行昭心軟。
此刻她徒手抓著裴行昭的衣擺,仰著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妾身讓二爺心疼,也讓二爺傷心了。」
裴行昭到底還是喜歡梓蘭的。
此刻見她於燈火之下這般淚眼婆娑的模樣,不由又想到當初她跪在他身邊求他憐惜的樣子。
長嘆了口氣。
裴行昭到底還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扶著梓蘭起來了:「你啊,早這麼乖,不就好了,非要讓我生氣。」
他扶著梓蘭進去。
梓蘭乖巧地陪在他身邊,不敢多說一句話。
等進了裡面,自然有人送來熱水帕子,裴行昭親自絞了帕子替她擦拭臉上的眼淚,邊擦邊跟梓蘭說道:「你瞧瞧你,為了一個丫鬟把自己搞成這樣,要是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你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我們的孩子,你也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