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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些事後,裴有卿徑直朝母陳氏的院子走去。
這陣子他東奔西走,又在山上連著照顧祖父好幾日,總算是把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如今三嬸已經回來了,家裡的事務也都交到了她的手中。
祖父又讓常叔下山了一趟,接連處置整改了好幾個管事,只希望家裡日後能在他們的帶領下沒再那麼多烏煙瘴氣的事了。
莊子裡的事他也都已經安排妥帖了,伺候母親的人員也是他親自甄選過的。
母親做錯事,他這個當兒子的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犯錯而不約束,但到底是生養他疼愛他的母親,他也不希望她在莊子裡受苦,只希望母親這一去能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日後加以改正。
他們一家人也能早日團聚。
唯一不能如願的……祖父不肯答應罷免他的世子身份,甚至還因此狠狠訓斥了他一頓。
他不怕被訓斥,但看著祖父在病床上因為他的話氣得不行的樣子,裴有卿就沒法再繼續說什麼。
這事是他沒做好,也無顏再去見雲娘和郁弟。
想到雲娘和郁弟,裴有卿疲憊的臉上又不禁流露出一抹無奈和悵然。
他沉默地往母親院子走去,待走到院中,幾乎沒有意外的又看到一片混亂,跪了滿院子的人,裡面還傳來噼里啪啦的砸東西的聲音,伴隨著母親幾聲尖銳的「賤人」,只這次再無人敢上前安慰她了。
李媽媽被母親趕走了。
梓蘭和涼月兩個大丫鬟一個成了父親的姨娘,一個又被梓蘭要了過去。
以往貼身伺候母親的那些人如今全都不見了,只留下一些膽戰心驚、戰戰兢兢的小丫鬟,聽話有餘真心卻不夠,碰到母親生氣也不敢多加勸慰,只敢小心翼翼埋著頭在外面跪著。
或許是經歷的事情多了,裴有卿看到這樣的場景竟然已經覺得麻木了,他只是忍不住想,就母親現在這樣的脾氣,到了莊子真能改正嗎?
會不會更加變本加厲?
頭好像又疼了,裴有卿這陣子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怎麼了,總是忍不住頭疼,他眉頭緊鎖,長指則捏著自己的眉心。
等稍稍緩解一些,他輕嘆一口氣還是抬腳往前走。
旁人能避能躲,他卻不能。
眾人見他回來猶如見到救星,紛紛仰起頭低聲喊他「世子」,卻又唯恐惹到屋中的陳氏生氣,不敢高聲,更不敢多言。
「下去吧。」
裴有卿倒是主動與她們發了話。
眾人一聽這話猶如得了大赦一般,連忙朝裴有卿叩謝一聲,然後就各自去尋自己的差事繼續做起來了,唯獨幾個原本該去裡屋伺候的丫鬟還站在外頭,互相推託著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靠近主屋,生怕這會進去就又要挨陳氏的罰。
裴有卿看在眼裡,心底又是一沉。
他倒是並未責怪她們,只是覺得即便梓蘭真的自願成為父親的姨娘,可能也是母親逼的,他不在的這些時日,母親究竟都做了什麼才會落到這樣眾叛親離的地步?
他又忍不住想,母親如今可曾後悔?
但聽到裡面傳來的噼里啪啦的聲音,還有那歇斯底里的怒斥聲,想來應該是沒有的。
裴有卿搖了搖頭,心中又是一陣嘆息。
「不必進來伺候,我與母親有話說。」他開口,解決了她們當下的憂慮,而後也未再理會她們,徑直往屋中走去。
陳氏還在屋中大發雷霆。
梓蘭的背叛讓她臉上無光,而梓蘭後續的做法更是讓她目眥欲裂、怒火中燒,如果不是裴行昭還拿捏著她的命脈,只怕剛才她就要跑到那個小賤人的房中把她生撕了!
她是真沒想到自己嚴防死守這麼多年,擊退了這麼多鶯鶯燕燕,竟敗在自己最為信任的大丫鬟手中。
陳氏想到這就覺得心中鬱卒,幾欲吐血。
可見範圍內已經沒東西可以砸了,滿地碎片,幾乎無從下腳,可陳氏坐在椅子上沉著臉喘著氣,卻還尤未解怒,直到看到一道光影從外走來,她抬眼一看,瞧見是自己的兒子,臉色又是一暗,並沒有像從前那樣喊他,反而有些埋怨地扭過頭,只當做沒看見。
說到底她跟裴行昭鬧成這樣,還不是因為她這個好兒子。
如果不是他非要把這些事說與他祖父聽,讓裴行昭丟了臉面,他也不至於做這樣的事來打她的臉噁心她。
陳氏想到這,心裡的這口氣就越發不平了。
裴有卿見母親這般模樣,眉眼之間似還有怨怪之意,眼神不由又是一黯。
「母親。」
他如過往時分一般與人打招呼,說完未聽到母親的聲音,雖早有準備但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只如今也不是傷懷的時候,天色已晚,他明日就要離開,得趁著夜色帶母親去莊子安頓。
這也是在全母親的臉面。
母親最是要面子,若讓旁人知曉她去莊子,難免臉上無光。
所以裴有卿才想著夜裡帶母親離開。
日後即便有人問起也只說是去養病了。
他繼續垂著眼眸與母親繼續說道:「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該走了,我送您過去。」
陳氏一聽這話,更是氣得不行。
她極力想壓抑自己的脾氣,但還是沒能壓抑住,手撐著桌案,她扭過頭,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難過而殷紅的一雙眼睛直盯著裴有卿怒道:「回到家看到這副模樣,你問也不問,只知道讓我走,我這個當娘的就這麼不受你待見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