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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見那大片星河,袁野清疲憊的臉上終於展露了一個笑容。
他這些時日沒少為鄭京一案奔波,奔波忙碌是一回事,頭頂高懸的壓力也足夠重,鄭京頭上冠了一個鄭姓,他做起這件事就諸有不便,就連他的頂頭上司都御史也曾委婉地對他表示過不要做的太絕,怕他真的得罪了鄭家,日後在官場行事諸有不便。
他自然知曉處置鄭京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患。
可他入朝為官就是為報這一身凌雲志,他坐在這個位置,若也與其他人一樣,那讓那些來求助他的人該如何信這個朝廷,信天下公道?
還好。
如今事情已了。
他對李家寡婦和李淑以及那些曾被鄭京欺辱過的人也總算是有個交代了。
袁野清心下稍定,目光卻未從外面收回。
只是從那漫天星河移到了車道兩旁的人間煙火氣上,戌時剛過,路上已經沒多少行人了,除了兩邊高樓酒肆隱隱還能傳來一些歌舞樂聲,就連兩邊的小販也已經開始在收拾東西一副準備要回家的樣子。
袁野清十分喜歡看這樣的煙火景象,待看到一家眼熟的餛飩攤,他忽然道:「停車。」
「吁——」
馬車應聲停下,長隨路青在外詢問:「大人,怎麼了?」
袁野清說:「我下車買碗餛飩。」
路青只當他夜裡沒吃飽,忙道:「屬下去吧。」
「不必,我親自去,正好也起來活動活動。」
他今日開始為鄭京一案走動,後來又進宮見了陛下,好不容易出宮回都察院寫完文書去刑部時又被紀老大人拉住,讓他一起探討西山一案,這一日可以算是十分疲憊了,免得這樣回去讓蘊娘瞧見又惹她難受,他還是起來活動活動,也正好給她帶一份愛吃的餛飩。
袁野清說著挑起車簾,路青已走下馬車替他拿了腳踏放置在地上,袁野清便扶著馬車踩著腳踏走了下去,他沒讓路青跟隨,獨自一人往那家正準備收攤的餛飩攤走去。
「老丈,還能要一碗餛飩嗎?」他問餛飩攤的主人。
「不賣了不賣了,去別家看去吧。」老丈著急回家呢,頭也不回道,手上也利索地收拾著東西,直到餘光看見一抹緋色,還有一塊仙鶴補子,他忽然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一看,驚道:「袁大人!」
「哎呦,您又這麼晚啊,快坐快坐。」
剛才還急著回家的老丈連忙拿下搭在肩膀上的一塊白布,然後走到一旁掃了掃椅子上的灰塵,扭頭沖袁野清說道:「您先坐,我這就給您下餛飩去。」
袁野清沒立刻坐,而是好脾氣地問:「不打擾您回去吧?」
「急啥啊,回去也是跟我家老婆子吵架。」老丈笑笑,手腳已經很快的從車子裡面拿出一隻竹扁,上面還有幾十個餛飩,他本來是打算拿回去跟他家老婆子一起吃的,若換作別人,這生意他自然懶得做,不過袁野清不一樣。
這可是他們的袁青天!
他笑看著袁野清問道:「還是兩碗?」
「是,有勞老丈了。」袁野清已經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老丈知道這另一碗是給誰的,不由笑道:「您跟夫人的感情真好。」
袁野清聽到這話,清朗而儒雅的眉眼順勢又變得柔和了許多,他並未多提,聽老丈在一旁絮絮叨叨說著話,大多是一些坊間的傳聞還有百姓們的猜測,有問寡婦案如何了,那定州知縣能不能伏法,也有問西山那些荒屍是不是鄭家那小子乾的?
袁野清挑揀著能回的回了。
話落幾句,他忽然掃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竟是與他同個官衙的馬澤,又見他一身黑衣勁服,快騎離開,顯然沒有看到他。
袁野清雖不喜此人,但同屬一個衙門,當初馬澤成婚的時候,他也曾去馬家赴過宴。自然知道馬澤的府邸並不在這個方向,看著馬澤離去的方向,袁野清面露沉吟,未過一瞬,他忽然喊道:「路青。」
「大人。」
路青連忙過來。
「去看看他去了哪裡。」袁野清低聲吩咐。
路青從來不會多問他的決定,聞言也只是頷首離開,只是他今日並未騎馬,要再把馬匹從馬車上解下又耽誤時間,很快就跟丟了馬澤。
看著路青大汗淋漓跑回來,袁野清詢問:「如何?」
路青抹完額頭上的汗後看著袁野清慚愧道:「屬下無用,到白井巷的時候還是把人給跟丟了。」
意料之中的事。
袁野清也未多說,見他氣喘吁吁,便說:「坐下喝口茶吧。」見路青答應著坐在一旁,他繼續垂眸沉吟。
白井巷不過是尋常百姓所住的地方,倒也聽過那處有些暗房做一些皮肉生意,但馬澤這人愛財愛權,但女人這塊,倒是沒怎麼見他動過心,何況他如今這門妻子的家世並不低,恐怕也不會縱容馬澤在外面胡作非為。
若是尋常人,夜裡瞧見同僚,頂多詫異一下,卻不會多想。可袁野清行事向來喜歡多思,他問路青:「今日都察院派去戶部的是不是馬大人?」
路青剛喝完一口茶,聽人詢問,忙道:「是,他是頭一班。」
袁野清斂眸不語,手指卻輕輕敲起底下溝壑縱橫的桌面,忽然,他想到什麼,瞳孔猛地微縮站了起來。
「不好!」
「大人,怎麼了?」路青被他嚇了一跳,也連忙放下手裡的茶盞跟著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