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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外邊這樣大的動靜也未能讓屋中的少年有一絲反應,小順子抬著水進去的時候,看到少年仍站在窗前,背對著他的方向,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屋子裡靜悄悄的。
小順子看到這副場景,不自覺放輕聲音,朝著裴郁的方向小聲恭敬地說道:「少爺,水好了,您先進去沐浴洗漱吧。」
「嗯,放進去吧。」
裴郁終於開口說話了,身子卻依舊背對著小順子,並沒有回過頭。
小順子聞言先是輕輕應了一聲,他抬著水進屋,連續幾趟總算是把裡面浴桶里的水填滿了,出去的時候,見少年還是保持著原先的動作,一動不動,手裡倒是握著一串東西。
小順子眼尖。
認出那是少爺平日裡最喜愛也最為寶貝的那串絡子。
不明白少爺今日究竟是怎麼了,從前這個時間少爺早就洗漱完坐在椅子上看書了,今天卻一點看書的意思都沒有,小順子猶豫再三,最後還是看著少年的背影輕聲猶豫問道:「少爺,您……怎麼了?」
這還是小順子跟了裴郁之後第一次這樣大膽地詢問他怎麼了。
他以前只聽吩咐行事,少爺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今日也是真的擔心了。
話出口,忽然掃見原本背對著他的少年回過頭看他,四目相對,迎著少年那雙漆黑冷寂的眼睛,小順子立刻又變得有些緊張害怕起來,剛才脫口而出詢問的勇氣已經消失殆盡、蕩然無存。
他自是不敢跟裴郁對視的,甚至沒挺過一個呼吸的功夫,他就立即埋下了頭,雙臂顫顫,不敢抬頭。
就在小順子滿心以為少爺會責怪他多嘴甚至想下跪認錯的時候,卻聽到少年突然出聲了:「……我沒事。」
不同於以往,略顯低啞的男聲傳入小順子的耳中,他的嗓音雖然清冷,卻並未見動怒。
知曉少爺並未生氣,小順子悄然鬆了口氣。
但小順子等了一會也沒聽見少爺回答他先前的話,知曉少爺這是不想回答的意思,小順子這會也不敢再問了,正要出聲告退,他突然再次聽到不遠處的少年又出聲了。
「你……」
小順子還以為有什麼吩咐,立刻抬頭應道:「少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可先前才出聲的少年在他看過去的那一刻卻又沒有聲音了,小順子只掃見他清冷麵容上少有的糾結和猶豫。
「算了,你先下去吧。」
裴郁最後也只是這樣發了一句話,他輕捏眉心回過頭繼續看向窗外,手裡仍舊握著那串竹青色的絡子,此時窗外烏漆嘛黑的有什麼好看的?只不過是他心裡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小順子何時見過他這樣?
他的心中頓時變得更為擔心了,目光擔憂地看著少年的背影,小順子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去找誰過來看看少爺?腦海中已經冒出了好幾個身影和人名,但沒有少爺的吩咐,他也不敢隨意去找人,只能聽少爺吩咐輕輕應是,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去。
他也不敢走遠,就在外頭的廊下坐著,想著若是少爺有什麼吩咐和需要,他也能立刻進去。
……
這一夜。
徐家好幾個人都沒能睡好。
裴郁在窗前站了一夜,腦中思緒千迴百轉,仍未想出一個好的法子。
霍七秀就更加不必說了,她雖然留在了徐家,可她心裡終究有些不大安定,若不是身體實在撐不住,只怕她也得一夜輾轉難眠。
至於徐沖——
他也未能睡好。
自樊自清走後,他與徐琅隨便對付了一口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本想著臨了去探望下霍七秀,他跟霍七秀還有樊自清早年有結拜的情誼,算得上是異姓兄妹,從前若是霍七秀出事,住在家中,他自然不可能不去探望,可今日……
他想到今日找到霍七秀的時候,她看見他時睜著一雙被雨水打濕的眼睛望著他笑意盈盈說得那番話。
「……徐大哥,我還以為看不見你了。」
「我剛才躺在這,看著頭頂的天空,就在想,要是能再見你一次該有多好。」
「原來人死之前真的能見到最想見到的人。」
「真好啊……」
當時生死要緊關頭,徐沖顧不得多想,也容不得他多想,他把霍七秀抱在懷中還來不及與她說什麼,她就在他的懷裡徹底暈過去了。
徐沖清楚那必然不可能是她清醒時說出來的話,他們相識多年,霍七秀從未做過一件越矩的事,甚至有時候比外人還要知曉與他相處時的分寸。
可正是因為這不是她清醒時說出來的話才更加讓徐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即便再怎麼大老粗也不可能讀不懂霍七秀那番話里的意思,可也正是因為他讀懂了才更為震驚,他怎麼也沒想到霍七秀竟然對他有這樣的心思。
他們認識數年,他從來不知道霍七秀竟然喜歡他……
徐沖活到這把歲數,不是沒被人喜歡過,他這輩子也就在姜道蘊一個人身上栽過跟頭。
他在薊州的那些年,不知被多少女子示過愛。
那邊的女子並不似燕京城這邊的女子保守,公開向他求愛的也不在少數,向他自薦枕席的就更多了……若今日說這番話的是別人也就罷了,他要麼置之不理,要麼索性直接與對方說清楚講明白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