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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一串串往下掉,她幾乎快看不見他的模樣了。
不知過去多久,殿內終於響起了一聲輕輕的嘆息聲。
李崇揮手令金吾衛退下。
別說金吾衛了,就連馮保也睜大了眼睛不肯:「陛下,此人有刺殺之心,誰知道她……」
話還未說完,便又聽李崇淡言:「她不敢傷朕。」
馮保無奈,只能讓金吾衛退下,自己卻不肯離開,生怕這位瘋了的曹妃再敢行大逆不道之舉。
李崇也未曾說他什麼。
沒了桎梏,曹玉珍卻依然跪坐在地上。
她看著李崇起身,看著他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也看著他彎腰伸手抬起了她的臉。
一如當初宮中初見之時。
那時她被人接進宮中,滿心怯怯。
聽說陛下來探望她,嚇得跪在地上不住顫抖。
那個時候她看到他踩著烏雲靴,一步步朝她走來,也是像這樣站在她的面前,彎腰伸手抬起了她的臉。
此刻舊時記憶再現。
她終於明白當時他看著她的時候,眼中的情緒為何那般複雜了。
或許她其實早就猜到了,只是她以為這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
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到了一個救贖她的人,她把自己整顆心完完整整奉上,以為這樣也能獲得一樣的真心,所以就任自己沉溺於那個美夢之中。
久而久之。
她甚至連自己都騙過去了,以為他始終愛的是她,以為她是不一樣的。
「你的確很像她。」耳邊傳來她熟悉的聲音,「一樣的天真,一樣的心軟。」
「可相似終歸只是相似。」
李崇說著便沒有絲毫猶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帶下去,禁足紫宸殿中。」他說完便徑直轉身了。
看著那一襲黑衣從她眼前划過,最後重新回到長案之後。
她的這一番舉動甚至無法引起他多少情緒,他依舊冷靜、依舊理智,這一刻,曹玉珍知道自己輸得徹底。
心裡那一個想問的問題也無需再問了。
「哈……」
她癱坐在地上哭笑出聲。
她的笑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悽厲,就連馮保都覺得刺耳不由皺眉,可李崇依然穩坐於龍椅之上,就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這一天。
曹玉珍回到紫宸殿便自縊了。
消息傳到李崇這的時候,他正坐在窗前獨自一人喝酒,聞言也只是淡淡發了一句話:「以妃位下葬。」
倒是保留了她最後一份榮耀。
在宮外跟徐家人一起吃團圓飯的李長遺也知道了這件事。
他如今耳目眾多,想知道什麼,自是輕而易舉,知曉這件事的時候,他正坐在窗下的軟榻跟雲葭一起包元宵。
除夕夜吃元宵,也代表著團圓。
他們已經吃過晚膳了,這是待會看煙花打牌九時的點心。
「怎麼了?」
剛才葉七華是附耳回稟的消息,雲葭並未聽見,此刻見他神色不假,方才詢問了一聲。
「鄭嫵和曹玉珍死了。」李長遺看著雲葭說。
雲葭微怔。
有些事情到底和前世是不一樣了。
但世事原本就已經曲離了原本的道路,對於如今這個結果,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她也只是什麼都沒去管,只跟他說:「快包吧,過會阿琅又要來催我們放煙花了。」
「去年你不在,他就一直埋怨不夠熱鬧。」
李長遺一聽這話,倒是也笑了起來,他輕輕應了一聲好,繼續包著團圓。
等包了滿滿一個圓簸,外面果然傳來了徐琅的聲音:「姐、姐夫,你們好了沒啊?我看到趙長幸他家那邊都已經放起煙花了,我今年特地買的比他多,非要放足一個時辰才好!」
「好了。」
雲葭笑著應了一聲。
正要拿帕子擦拭掉手上的麵粉,卻被李長遺先一步牽過手,拿著帕子仔仔細細替她擦拭著手上的麵粉,就連手指根也未曾漏下。
徐琅沒進屋,而是走到窗前,探頭往裡一看,立刻酸得掉牙喊道:「咦惹,你倆酸不酸啊!」
說著把眼睛一擋,背過身去了。
李長遺沒理他。
雲葭則被他說得紅了臉,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便聽身邊少年說道:「快了。」
左右臉也已經在弟弟面前丟光了,雲葭也就沒再管。
只輕聲道:「快點。」
李長遺輕輕嗯聲,等仔細擦拭完,方才鬆開手。
徐琅立刻又在外面大喊起來:「姐,快點,我今天特地買了你喜歡的雲中煙樹,這可是我半個月前就預定的,絕對亮瞎他們的眼!」
雲葭笑著應道:「來了。」
她說著站起身,卻未立刻往外走去,而是朝身後的少年伸出手。
李長遺瞧見之後,自是立刻就綻開了笑顏。
他把自己的手放在雲葭的手上,而後又一把把她的手藏握於自己的掌心之中:「走吧。」
雲葭笑著嗯了一聲。
二人攜手往外走去,對此,徐琅已經見怪不怪了,以前還會說幾句,現在他連說都懶得說了。
翻了個白眼就轉過了頭。
這一夜,三人在廊下看了許久的煙花。
直到徐沖帶著霍七秀領著丫鬟們把煮完的湯圓送過來,三個已經被冷風吹得不行的人,這才匆匆跑進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