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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徐琅嚇了一跳,剛要伸手把人給拽回來,有人先他一步伸了手。
一隻看似柔弱無骨的手在這個時候伸了過來,牢牢地握住了裴郁的胳膊,她沒有理會那隻袖子上早就被鮮血污染,在裴郁看過來的時候,還輕聲問他:「還好嗎?」
倘若裴郁此刻清醒必定不會任由她握著他的手。
太髒了。
她不該觸碰他的。
可他實在太累了,也實在稱不上清醒,過於渾噩的神智或者潛意識的心理讓他就這樣放縱了自己,他看著她,沾了汗水的濃睫很難受,可他卻捨不得眨眼,他怕一切皆是他的虛妄,他就這樣看著她,不言不語。
雲葭卻當他是難受至極,連話都說不出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言,那一方帕子時隔十個春秋最終還是落在了他的額頭,她替他輕輕擦拭掉臉上的血污和汗水。
而他在昏迷之前聽到她說:「好了,我們先回家吧。」
雲葭說完就想起來把人交給陳集他們,由他們搬他上馬車,可她的手卻被昏迷過去的裴郁握住了。
少年從來沒擁有過什麼,他亦不敢奢求什麼。
可此刻處於昏迷中的他卻像是握著稀世珍寶一般握住了她的手,捨不得撒開。
第78章 他也只是一個需要被人疼愛關懷的少年郎
誰也沒想到會這樣,就連雲葭自己也沒想到,她鴉翅般的睫毛輕輕垂落於下,目光稍顯呆怔地看著那隻牢牢牽著她的手,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觀看起裴郁的手。
他看著病弱,手卻比她要大上許多,修長的手指、分明的骨節,看著十分具有力量感,也能給人很多的安全感。
雲葭此刻那隻手就被他包攏在他的掌心之中,少年的力道很大,像是怕心愛之物被人搶走,所以即便處於昏迷也捨不得撒手,可奇異的是,雲葭竟然沒有感覺到很疼。
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兩輩子,這個年紀,也就只有阿琅和裴有卿才這樣牽過她的手,一個是親人,一個是前世的丈夫。她仍垂著眼眸,視線卻從裴郁的手上移落到他的臉上,失血過多,讓昏迷的少年看起來臉色如冬日的雪霜一般,不僅白,也了無生氣,雲葭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她想。
到底也只是一個少年郎。
看著再堅韌再不摧,也只是一個還沒長大需要被人疼愛關懷的少年郎。
她神色無礙,身邊眾人卻神色各異,陳集和吉祥最先變臉,徐琅更是一掃剛才的虛弱模樣,瞪大眼睛,低低靠了一聲:「這狗東西!」
他說著就要來抓開裴郁的手,可他的手才碰到裴郁的胳膊上還未把他的手揮開,昏迷的裴郁就像是圈地的小獸一般,好不容易圈護住自己的獵物卻因為感受到別的事物侵占的氣息而面露不滿。
他不僅沒有鬆開,反而把雲葭的手護得更牢了,嘴角也抿得緊緊的,眉心更是用力攢成了一小團。
就跟護食的小崽似的。
徐琅沒忍住又靠了一聲,他還想伸手,雲葭卻說:「好了,阿琅,別弄疼他。」
她的話,徐琅自然不能不聽,但他臉上還是沒什麼好氣的樣子,氣鼓鼓地瞪著裴郁,似是想把他狠狠瞪出幾個洞窟窿來。
身後陳集也過來皺眉說道:「姑娘,這不合規矩。」
他是擔心雲葭清譽受損。
雲葭倒不擔心這個,她試著抽了下自己的手,眼見抽不動,也就作罷了。清譽不清譽的,她要真在乎,上輩子就不會跟裴有卿和離,這輩子也不會一醒來就答應了裴家的退親,事有輕重緩急,在大事面前,這些還沒幾兩清風重的清譽實在算不了什麼。
「無礙,先回去吧。」她說。
陳集抿唇,但看著昏迷不醒的裴郁到底也不好再說什麼,也得虧裴郁平時看著給人不好親近的名聲太過矚目,並非奸邪之輩,這要換成別的男子,縱使他對他家小少爺有救命之恩,他們也決計不會允許他這樣牽著他們姑娘的手。
誰曉得他是不是故意占便宜的?
「屬下背他過去。」陳集說完就解開腰間佩劍遞給身邊下屬,而後便彎腰去撈裴郁。
雲葭在一旁提醒小心,陳集應是之後背起裴郁,雲葭依舊跟在旁邊,沒有再嘗試著掙扎,就這樣任由裴郁牽著她的手跟著陳集的步伐往前走。
徐琅自然是要跟著雲葭的,一行人就這樣朝馬車那邊走。
元寶正要跟著徐琅的腳步離開,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他回頭,見他哥還站在原處,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不由奇怪道:「你幹嘛呢?」
「沒什麼。」
吉祥說著把視線從兩人交握的手上收了回來,他仍是平時的模樣,一點端倪都未曾顯露,不等元寶再問,他便抬腳往前走。
元寶看著他跟自己擦肩而過,待瞥見他哥的後腦勺後,不由嘟囔一句:「奇奇怪怪的。」
不過他也沒多想,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抱著裴郁的竹簍就繼續往前走。
因為裴郁受傷的緣故,回程路上,雲葭特地囑咐車夫行慢一些,免得路道顛簸讓他傷勢加重。
陳集等人都在外面騎馬護著,徐琅則跟著一道上了馬車,眼見裴郁跟他姐坐在一處,他不由有些虎視眈眈,他的眼睛落在裴郁依舊牢牢牽著他姐的手上,少年鼓著腮幫子,一副裴郁要是再敢做什麼,他就敢掄起拳頭朝他揍過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