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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口傳來急促足音,厲小棉掏出槍,機敏地拉著陳佳玉藏到牆邊,熱氣未散的牆壁熨燙著她們後心。
足音陡然消失,一股微妙的氣場蛇一般貼著牆角而來。
厲小棉深吸一口氣,猛然轉身,登時四目相對,槍口互指,對峙姿勢近乎復刻,帶著同一種果決與精準,旋即,兩人幾乎同時收槍,更將默契推至巔峰,一如形影相隨。
「人呢?」鍾嘉聿往後腰別起手.槍,粗喘大氣問。
厲小棉讓到一邊,往牆後抬了一下下巴。
陳佳玉早聽出聲音,不待示意便上前兩步,闖進剛轉過牆角的熟悉懷抱,親切的名字徘徊嘴邊,尚未啟齒,便被堵住,屬於鍾嘉聿的味道灌進她的心底。
厲小棉在閉眼之前翻了下白眼,冷聲吩咐:「十分鐘。」
鍾嘉聿潦草點頭,將陳佳玉攬到天台出口的後面,捧著她的臉端詳。她換下了講究的旗袍,臉蛋洗去脂粉修飾,眼裡多了對自由的直白神往,整個人似乎回到單純的十八歲,哪怕貧窮,也沒磨滅她對象牙塔的渴望。
他忽生感慨,「這才比較像我記憶中的你。」
回憶往昔總令陳佳玉覺得不祥,冥冥中暗示現下沒有比過往更吸引人的東西。
「就要走了,是嗎?」
天色漸暗,鍾嘉聿立體的五官卻分外清晰,映入眼帘,刻入心底,成為連綿起伏的千峰萬壑,每一根線條與每一個稜角都是他的音容笑貌。
他點點頭,從她短袖的拎出鑲了煙仔白毛的時來運轉吊墜,可能剛才硌疼了。
「他見過這個嗎?」
「嗯。」陳佳玉頷首,哪怕蜻蜓點水地提及,另一個他總令人生怒。
鍾嘉聿單少繞到她後頸,直接摘下鎖骨鏈,兜進褲袋,「給我留個念想。」
陳佳玉一驚,理智跳閘,問了一個膚淺的問題:「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
話畢,才想起鍾嘉聿自始至終沒表達過「一起回國」的意思,就連她主動開口請求帶她走,他僅是說「我送你回國」。他不負一個中國警察的良心,卻註定要負了她的真心。
「回國好好生活,忘記金三角的一切,」他拉起她的右腕,吻她地圖般的紋身,「記住這個就夠了。」
陳佳玉連忙搖頭,從要求他一起回去,降級成另一個卑微的渴求,「你一定會回來,是嗎?」
鍾嘉聿深深注視那雙小鹿眼,她的無辜就似一面鏡子,照出身邊男人的卑劣根性。有一瞬間他看見自己的軟弱,就像老閆早就看透的那樣。他也動搖過,想丟下一切一走了之。
陳佳玉泫然哀求,一退再退,「嘉聿哥,七年前你不要我,現在也不要我了嗎?」
鍾嘉聿無法回答,再雄心壯志的理想,只要與她的渴望相悖,都將是傷害。
他緊緊擁住她,混合了夏季餘熱的擁抱分外灼人,眼淚也無法降溫。
「記住我的話。」
他只有叮囑,沒有承諾。
「時間快到了。」厲小棉迫不得已催促,另一處樓梯口傳來窸窣,她再度進入防禦狀態,飛撲藏身在門後。
然後,她以相似的姿態迎來了另一位同黨。
「許咚來了。」
厲小棉回頭跟鍾嘉聿通氣。
許德龍身高介於鍾嘉聿和厲小棉之間,相貌普通,泯然於男人堆里,若不是偶現犀利眼色,很難猜測他的真實身份。
陳佳玉腰間有力的大手從攬姿變成了輕搡,只聽鍾嘉聿說:「該走了,到了口岸可能要配合辦一些手續。」
她慌忙攔在他身前,仰頭直視那雙正邪難辨的眼眸,「我沒吃那顆藥。」
鍾嘉聿怔忪定在原處,鮮有地失態一瞬。但願他思索的不是真偽,而是去留。
「我有可能懷孕了,」陳佳玉飛快的語速藏不住戰慄,「可能有一個多月了,你讓我等你回來,行嗎?」
戰友親切的身影近在眼前,也隱然將重任交還到鍾嘉聿肩上。他永遠不可能任性自私一走了之。
「記住我的話。」鍾嘉聿決絕扣住她的右腕,把她往一臉高原黝黑的男人方向送。
陳佳玉成了現場唯一的陌生人,餘下三人默契點頭,未交談一句,眼神達成一致約定,厲小棉拉上她跟許德龍走。鍾嘉聿沒有目送,扭頭便鑽進來時的天台口。
四人就似炎炎夏日的四滴水,在酷熱難耐的天台瞬間蒸發。
陳佳玉如墜夢境,恍恍惚惚,沒有一點逃逸的真實感,好像普通趕車出行一般。
厲小棉在大樓門口與他們分道揚鑣,陳佳玉給帶上另一輛防彈陸巡,車裡兩個本地面孔的彪形大漢一前一後候著。
「僱傭保鏢,這一路回去他們比較熟。」許德龍替她拉開后座門,簡單解釋,四顧提防後坐到副駕。
駕駛座的保鏢用緬甸語問:「可以走了嗎?」
許德龍剛要回答,左後視鏡忽然閃現一道熟悉人影,步履緊促,從車尾逼近后座,敲了敲窗戶。
「操.你大爺不要命了?!」許德龍推門掩護,探身低吼,不但罵髒是一口厲小棉的風格,乾的也是跟厲小棉一致的放風活,「還來這裡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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