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第二天陳佳玉收到院子里應季的雞蛋花,第三天是棕櫚葉編織的新綠大蚱蜢,第四天是千里親自挑的禮物,半嘴它沒吞下去的狗糧……
東西細小而特別,出現在屋裡不會忽略,也不至於引起懷疑,千里替他們擔下了潛在的「罪名」。
右腕刀口一天天咬緊癒合,只剩下心裡的仍舊處在開放狀態,隨時遭受病菌侵擾。
臨走的前一天,蓮姐外出,陳佳玉坐到檐廊下的躺椅,以比來時高一截的視角眺望小小的庭院。阿嫂可不能再席地而坐。
「明天我讓司機來接我,我不想看你送我回去。」
鍾嘉聿倚著廊柱,一手插褲兜,一手隨意下垂彈了彈菸灰,監視般眺望一眼後院圍牆。
「我送你。」
無需刻意壓低,兩邊聲音都很低沉。
陳佳玉低頭輕壓著右腕兩道傷疤,長新肉發癢,又不能撓,只能時不時壓一下。她必須重返虎穴,但鍾嘉聿可以不用背負「是他親手送羊入虎口」的枷鎖。
「如果沒見到你,我還是過一樣的日子,」這是她的劫數,「兩個人難過,還不如一個人難過。」
鍾嘉聿講話時沒有跟她對望,甚至在東張西望,漫不經心似的,卻是陳佳玉聽過最深情的一句話。
「既然見到了,那個人必須是我。」
第18章
嘭——!
鍾嘉聿輕盈跳動, 揮出一記右勾拳,力度之大,沙袋劇烈顫晃,填充物似能化為齏粉。
他從未感覺自己這麼窩囊, 要把手中唯一一塊美玉拱手相讓。
嘭——!
下一拳重擊, 渾身汗液飆濺, 赤|裸的上半身肌肉鼓凸, 塊壘分明。
沙袋不再是沙袋,而是有了姓名與人形,聲音與表情, 甚至是微笑:「我們小玉……」
嘭、嘭、嘭——!
鍾嘉聿右上勾拳和左右直拳組合, 直擊腹部和臉部, 如果對方是人, 可以直接拉去整容科。
傍晚的拳擊工作室充斥著微妙的汗味和皮革味, 別人打沙袋激動之時不禁哼哈有聲, 鍾嘉聿一直悶頭猛打, 倒像個異類。原來隱怒到達上限,連髒話也罵不出一句。
這間訓練室只有兩個人。
厲小棉像個教練在旁抱臂倚牆觀察許久,甚至嘗試用口香糖吹泡泡, 當然沒成功。
之前鍾嘉聿第一次從周繁輝的賭場「小賭怡情」出來, 也是躲來這間拳室悶聲打沙袋, 緩解等待的煩躁, 最後打爛一副手套, 篤定地告訴她, 周繁輝一定會注意到他。
那時的他自信果決, 膽大心細,能力匹配野心, 哪裡知道人生還有一味苦叫無能為力。
趁著鍾嘉聿安靜喘息,她飛快道:「你不心疼你的手,好歹心疼一下我的沙袋。」
鍾嘉聿置若罔聞,後撤幾步,又重新進攻。
嘭嘭嘭嘭,厲小棉從未覺得打沙袋的聲音如此聒噪。
她努了努嘴,「人倒是真的很美,模樣、身形、步態,我要是男人啊——」
鍾嘉聿難得分神橫她一眼。
厲小棉聳聳肩,「我能想像,敵人的情人,橫刀奪愛的話,應該比一般的『鍋里香』更刺激。」
鍾嘉聿吝嗇掃她第二眼,雙手扶著沙袋緩了口氣,鄙夷道:「按你這麼一說,我沒救了?」
厲小棉不由嘆氣,「按理說,你出來混了這麼久,不至於逃不過區區一個美人計。」
「我倒希望是美人計,」鍾嘉聿又揮出幾拳,力度明顯減弱,「棋子起碼不會受傷,你要這麼想,苦肉計還差不多。」
厲小棉面無波瀾,「棋子有用才叫棋子,沒用就成棄子。憐香惜玉是英雄的風骨,周繁輝就是一個草菅人命的魔頭,別奢望他會顧全一顆棋子的安危。」
鍾嘉聿的拳風在師姐的逆耳忠言裡加速,煩躁的拳聲砸亂了心跳。他知道周繁輝不會憐香惜玉,沒料到能下如此狠手。哪怕早有預料,他也不一定能干預。挫敗感像汗水淹沒了他。
厲小棉緘默不語,鍾嘉聿的情況已經超出言語的安慰功效。他們這類人長期潛伏,屏蔽常規關係,節制喜怒哀樂,神經繃緊到極限,會尋找一個發泄口。她看到過有人縱情歡場,去而不返,有人向黑暗妥協,變節賣友。鍾嘉聿選擇了拳擊,體育運動釋放了肌肉壓力,心裡難解的部分仍然解鈴還須繫鈴人。
老閆曾坦承青出於藍勝於藍,這些年鍾嘉聿的成長有目共睹,厲小棉只比他多一年經驗,她說的他未必沒考慮過。鍾嘉聿從來沒搗出需要她收拾的爛攤子,只是偶爾請她幫忙收收毛邊,整理一些「線頭」。
厲小棉的叮囑多於勸告,「你自己當心點。」
鍾嘉聿隨著旁邊凳子上的手機鈴聲點頭,脫下拳套,掃了一眼屏幕,跟厲小棉使眼色:「周繁輝。」
然後,換了一種感情接起電話:「喂,老闆。」
與此同時,厲小棉手機進了一條新消息:女俠救命!老闆找我了!
鍾嘉聿掛了電話,隨手拎起椅背干毛巾潦草抹汗,「他找我,先走了。」
厲小棉點頭,目送他去往淋浴間,才回消息:淡定,知道就說,不知道就閉嘴。
見面地點在賭場辦公室,黑蠍子的地盤,鍾嘉聿只在當上茶園話事人後來受邀參觀過一次。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