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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餐的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利索地將清茶和山嶺造型的抹茶蛋糕擺到陳佳玉眼前。
都是一人份。
陳佳玉不禁別過身,剛才上來的旋梯口並無熟悉的身影。
女孩很機靈道:「老闆剛剛出去了。」
她的愣怔一閃而過,擠出笑容點頭,「謝謝。」
「阿嫂,您慢用,有什麼需要您舉手我們馬上來。」
女孩抱著托盤致禮退下。
陳佳玉挑的位置也不太好,旋梯上來一時失了方向感,沒選在皮卡停車那一面,只聽到引擎轟隆,無法分辨是否是皮卡。
隔開冷靜也好,他們本就不該見面,開頭是,現在更是。
她就是一道腐爛的傷口,既然招惹細菌,又釋放毒素。
陳佳玉雙手撐著額角,往吧檯靠了好一會。
如果換成是其他保鏢,她肯定悄悄謀劃新一次的逃亡。但面對鍾嘉聿不行,她不能連累他,如果她憑空消失,周繁輝會唯他是問,會處理第二個「鉗工」。
不知道鍾嘉聿離開時,她是否還神志清醒,他能否賞她一張「掛票」,一起捎走她……
不一會,引擎聲再起,豐田灰皮卡停到了陳佳玉這一面。
鍾嘉聿下車,再拉后座門。
有一瞬沒見落客,陳佳玉一顆心提起,害怕他帶來一個真實的「萊萊」。她下意識在等待他同等的心理「懲罰」。
沒人下車。
千里搖頭擺尾蹦下來,
鍾嘉聿推上門,抬頭掃了二樓一眼,應該在看她。這一面不朝陽,他的眉頭不知自然蹙起還是從未舒展,陰陰鬱郁的。
陳佳玉受到召喚一般,拎著手袋下樓。
近牆腳的花叢邊擺了一隻狗碗,服務生加了比手掌大的一塊冰,千里就在樓宇的陰影里叭叭猛舔。
陳佳玉沒戴太陽鏡,皺著眼睛走到它身旁,疊了裙子蹲下,伸出手掌小心翼翼觸碰它的長毛——相對煙仔來說——然後蓋到了溫暖的皮膚。
「千里,還記得我嗎?」
千里扭頭轉身,興奮而急促哈著氣,微涼的鼻尖蹭上她的手背,舔了她一口,熱乎乎往她懷裡拱。她避了避,皺起鼻子含笑捧著毛茸茸的腦袋擺回狗碗的方向。
「快吃你的冰。」
冰塊的涼意仿佛一絲絲往鼻尖鑽,陳佳玉鼻頭酸澀難堪,流淚又太矯情,心裡擰成一團。
以前尊嚴掃地,即使有第三者目睹,不過是些跟周繁輝狼狽為奸的陌生人,眼光無足輕重。鍾嘉聿不一樣,既是見識過她正常一面的舊識,又是住在她心上的神祇。她在意他的看法,痛苦和快樂便主動交由他主宰。
周繁輝帶來的痛苦是正面摧毀,鍾嘉聿只需一個漠視的眼神便能令她心如死灰。
戶外熱浪逼人,香菸味道蒸騰,陳佳玉莫名有些熏眼,想回茶餐廳呆著。她扶著膝蓋緩緩起身,久蹲眼花,踉蹌一下,亂抓空氣的手,抓到一隻真實的大手。
「小心點。」鍾嘉聿好生扶穩她,另一邊夾煙的手同時避開。
陳佳玉抬眼,今天第一次四目相對,她的茫然對上他的關切,熟悉的氣氛似乎激活肌肉記憶,交纏的手忍不住纏綿——
鍾嘉聿倉促捏一下她的手背,才鬆開,「回去坐著,天陰再出來。」
陳佳玉便在這小小的力度里悄悄鬆弛,傍晚啟程,鍾嘉聿照舊為她打開后座門時,她自顧自坐到副駕。
鍾嘉聿頓了下,沒說什麼,回頭招呼千里上車,才推上門。
皮卡上路,落日柔和,鍾嘉聿之前眉頭的緊繃,逐漸釋放在飛飈的車速,車窗半降,燥風獵獵,雙耳嗡然。千里在突變的氣流緊張吠了兩聲,意外鬆懈了一直緊張的氣氛,陳佳玉給逗笑了。
鍾嘉聿抽空看了她一眼,跟觀光樓前的捏手一樣明顯,沉默的笑意一如感情深沉。
他的正面反應便是一劑甜口良藥,療愈她的傷口,陳佳玉禁不住又笑了兩聲,喜憂參半,雙目泫然。
皮卡維持飛快又平穩的速度,奔馳在空無一人的綠野闊路,偶爾超過的車輛反而激起鍾嘉聿的好勝欲,皮卡開成了賽車。
夏風捎走陳佳玉的淚意,只剩下燥烘烘的笑容。她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皮卡一直開到天荒地老。
一陣手機鈴聲忽然打斷了車廂難得的平和,持續不斷,聒噪不已。
鍾嘉聿放慢了車速,欠身左手掏出手機,屏幕上的名字像一個黑洞,吞噬了所有愉悅。
陳佳玉笑意收斂,表情凝固。鍾嘉聿猛地將車拐到小路口停下,換到右手接起電話。
「喂,老闆。」
那股不祥像透過手機通話打進車廂。
千里莫名其妙嗚一聲。
鍾嘉聿說:「在送阿嫂回去的路上了。」
不止是黑洞,還是催命符。
鍾嘉聿的左肘隨意搭在扶手箱,赤露的手臂忽覺異物靠近,還未轉頭,陳佳玉像之前逃亡一樣靠過來,又比之前靠得更近。陳佳玉摟住他的胳膊,下巴墊著他的肩頭,呼吸溫熱,裹著他的耳朵,像要說悄悄話。鍾嘉聿下意識抬手要按住她,但那隻柔軟的小手跟蛇形過他的手腕,第一次果斷扣住他。
他放棄其他可能性,手心對手心,與她緊緊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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