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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佳玉也頓了頓,眼底隱然笑意隨著清醒而來。鍾嘉聿的確沒說假話,她的確快要暈倒,不是在大馬路中暑被他扶起手臂,而是在無人光顧的第三廁所門背後承受不住歡潮的衝擊,腿軟險些跪地,他有力的臂彎撈住了她的小腹。
誰能想到貓毛蹭他的胸膛,離開「犯罪現場」前,陳佳玉明明拈掉他肩膀上一根長發。
「是啊,好彩張維奇懂急救知識,」默契歸位,陳佳玉放下咖啡杯,翻開右手腕,在周喬莎眼皮底下一點點撕開老虎帖,暴露紋身蓋不住的猙獰疤痕,「上一次手腕受傷,也是他送我上醫院,你爸爸特地吩咐的。」
鍾嘉聿眉目舒展,隱有笑意,不知笑周喬莎小題大做,還是讚許陳佳玉的機靈。只要不皺眉,就是安全信號。
周喬莎氣急敗壞,雙頰剛剛淡去的中暑紅暈復又上頭,試圖找出破綻,「我爸爸為什麼不自己送?」
陳佳玉唇角的弧度成了譏嘲,冷冷道:「你見過逃逸司機回頭送受害者上醫院嗎?」
周喬莎啞然一瞬,邏輯與信仰遭受衝擊,腦海一片狼藉。
「你什麼意思,你說我爸爸是肇事者?」
陳佳玉的腕傷是周繁輝的傑作?
「不可能!」周喬莎的亢奮轉向另一個方向,帶著憤怒與驚恐,「我爸爸不是那樣子的人!」
她只差直接說陳佳玉誣賴人。
陳佳玉點到即止,慢條斯理卷弄老虎帖,用紙巾包住擱在桌沿。然後用同樣的速度與姿態,以傷痕累累的手端起苦澀的咖啡。
周喬莎病急亂投醫,轉向片刻之前的頭號嫌疑人,「張維奇,真的是這樣的嗎?」
鍾嘉聿掃了陳佳玉一眼,不知在請示,還是自然而然的悲憫,「園子裡的人都知道——」
短短的一句話,便給周喬莎判了刑。
鍾嘉聿欠身掏出煙盒,忽然補充:「是我送阿嫂上醫院。」
周喬莎的心情起起伏伏,回不到巔峰,低谷卻不斷下沉。這一場交鋒等於自討苦吃,她自作聰明下套,套住的卻是自己。話術上她遠不是鍾嘉聿的對手,道義上也落於陳佳玉的下風,周繁輝的女兒一敗塗地。
周喬莎回到周宅,那隻父親口中的小畜生遙遙盯視她,好奇又警惕,她喵了兩聲,白貓只是多停留幾秒,待她走近,還是逃了沒影。
周喬莎五味雜陳坐到周繁輝的對面,客廳外有足音掠過,也許陳佳玉沿著連廊找貓了。只要她在,陳佳玉總是很識趣迴避,不打攪父女倆的天倫之樂。陳佳玉被稱作阿嫂,卻更像深宅大院的幽靈,沒什麼存在感,但所過之處涼颼颼,仿佛一面鏡子叫人審視自己的靈魂。
「爸爸,」周喬莎挨著沙發扶手,故作輕鬆道,「在孟江之前,都是張維奇當那個人的保鏢嗎?」
雪茄淡白的煙霧裡,周繁輝翹著雙腿,撩起眼皮銳利瞥她一眼,「你直接叫小玉的名字。」
周喬莎只撇撇嘴。
周繁輝說:「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那就是『是』的意思?」周喬莎對這些成年人的話術有幾許把握,避而不答等於顯而易見。
周繁輝如果會一問一答,等於白多吃了二十年的米,一向親切的父親形象忽然變得面目模糊,周喬莎莫名有些害怕。
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張維奇是我的對象,我可不放心他跟這麼漂亮的女人走一起。」
那雙跟周喬莎相似的眼眸微斂,疊加了歲月風霜,看著莫名陌生。
周繁輝深深享受一口雪茄,「莎莎,你還是太年輕,不知道什麼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周喬莎扯了扯嘴角,「從小到大我都沒當過什麼學生幹部,當然不懂。可是,你真的那麼相信張維奇嗎?」
周繁輝緩緩抬起左手,「如果沒有維奇,你爸爸的左手可能整個沒了。不然你以為我隨便派個人到中國接你嗎?我周繁輝的女兒,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接觸。」
周喬莎當初的確困惑,父親為什麼派來一個「楊過」,還沒琢磨明白,她先成了郭襄。
「你看到還是聽到一些什麼了?」周繁輝冷不丁打斷。
周喬莎忙搖頭,速度之快,令自己詫異,究竟是偏袒張維奇,還是沒有證據心虛?
周繁輝問:「又想談戀愛了?」
周喬莎嘴硬道:「什麼叫『又』啊,說得我像渣女一樣。」
周繁輝笑道:「維奇這個人確實不錯,他可以當我的左膀右臂,做我的連襟,但不適合做我的女婿。」
「為什麼?」周喬莎更多的是不服,而不是可惜。只有男人配不上她,沒有她配不上的男人。
周繁輝說:「如果你不讀書,早早來接手我的生意,或許還可以。你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維奇每天玩槍跟你玩手機一樣尋常,你在大學聽課,他聽的是槍聲,誰惹毛他一槍崩了誰,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能合適嗎?」
周喬莎瞠目結舌,「張、張維奇殺過人?」
周繁輝難得顯露幾分親切,冷笑一聲:「莎莎,差別就在這里,你連爸爸的話都聽不出真假,怎麼去了解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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