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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佳玉捂了捂眼睛,洇濕了指縫。
鍾嘉聿笑著說:「先吃飯。」
他們走了該有的簡單流程,他點燃了一根蠟燭,給她唱生日歌——當然沒有她唱的好聽——然後陳佳玉吹滅蠟燭,這段短暫而錯誤的緣分跟著蠟燭走到盡頭。
後來周繁輝帶她進出各種中西風味的高級餐廳,食物精緻,禮節繁瑣,印象都不及茶餐廳那一次深刻。那是真真實實的煙火氣,懷揣小小的緊張與期待,又沒有太多規矩與拘束,除了離別令人傷感。
他們在茶餐廳門口分別。
陽光正好衝著陳佳玉,打眯了她的雙眼,遮暗了他的臉龐,如果漫長歲月里她忘記他的容顏,這天毒辣的太陽同樣有罪。
鍾嘉聿才比陳佳玉大三歲,沒有太多經驗可以叮囑,只能祝福。
他祝她前程似錦,她祝他一生平安。
陳佳玉的心愿在沸騰,三番五次溜到唇邊,她想說你能最後抱抱我嗎。
她早已唐突他的善意,不敢再面對一次體面的拒絕。
悶熱的街道,繁忙的人流,似乎掐滅所有肌膚相觸的渴望。鍾嘉聿最後的留言成了最堅固的屏障,隔絕了她最後的念想:「有困難找警察,你有我號碼。」
鍾嘉聿來雲南換號碼前,從未接到過陳佳玉的電話。
那個漂亮的女孩,在他一無所有的年紀,對他短暫心動,曾把他視為神祇。萍水七日,沒有過多轟轟烈烈,只有不小心過線後,各自謹慎退開。
周繁輝兌現諾言,陪陳佳玉去茶園新落成的觀光樓剪彩,或者主賓對調更合適。
茶園是貨真價實的梯田茶地,栽種來自台灣的數個品種茶葉,在嶺頂建一座觀光樓,銷售茶點、茶葉及茶葉製品,坐在餐廳品茶遠眺,群嶺綠意一覽無遺。
陳佳玉以前不小心將之類比國內農家樂,周繁輝面現不快,他的目標可是建成像清萊翠峰茶園一樣的觀光園,哪怕面積小巫見大巫。
周繁輝心裡有很多抱負,比如在此地復刻蘇州園林,比如把賭場做大,建一座與之配套的酒店……掌控欲在陳佳玉身上只體現了一二分。
天正酷暑,戶外悶熱,車直接開到了嶺頂,鍾嘉聿和早到的鉗工便迎上來。
「老闆,阿嫂。」兩人點頭致意。
周繁輝穿著陳佳玉買的墨綠POLO衫,戴著一副變色的茶色太陽鏡,藏住眼睛真意,玄乎又陰險。
而鉗工,穿上一件不對稱花紋襯衫,正是那天在男裝區她隨手挑的款式,壯碩更顯笨拙,有股拼命附庸潮流的滑稽。
陳佳玉意味深長的打量,如火燒紅了鉗工的臉。
周繁輝一句隨口的評價,差點燒熔了鉗工赤紅的雙耳,「這身衣服選得有眼光,走三條街條子都能認出你。」
鉗工心慌一瞬,「我現在跟老闆干正經生意,哪還怕什麼條子。」
鍾嘉聿戴一頂藍色牛仔帽,遮住了部分眼睛,一副無波無瀾的平靜。
「這話說得好,就怕條子閒著沒事,跟狗一樣到處亂嗅。」
周繁輝笑兩聲,回歸生意場便逐漸展現一個溫文爾雅中年老闆該有的做派。
「小玉,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周繁輝總像話裡有話,暗暗考量陳佳玉的立場。
烈日灼灼,陳佳玉目光自然發虛,不看任何一個男人,儘量中立:「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蒼蠅要是總在眼前晃,也挺心煩的。」
周繁輝拉起陳佳玉的手,另一手輕撫她手掌,像長輩對小孩似的,「看我們小玉多通透,你放心,叔叔一定不會讓你覺得煩。」
鉗工鮮少同時跟著周繁輝和陳佳玉兩人,更別說聽情話,無法自控瞪圓了眼,似嫉妒似無奈。鍾嘉聿別有深意的一眼,似乎看透了他,鉗工無端窩火。
誰不知道當阿嫂的保鏢輕鬆歸輕鬆,油水也是少得可憐,如若哪天撈到油水,一定是阿嫂給的迷魂水,離完蛋只差色字頭上那把刀。
四人往觀光樓走。
陳佳玉由周繁輝拉著,總感覺身後有一道目光一直盯著,後腦勺發刺,整個人外熱內涼,冰火兩重天。
她輕聲埋怨一句熱,不著痕跡抽回手,改扶著周繁輝的手臂,再走幾步自然鬆手,各走各的,不遠不近。
周繁輝要事在身,不甚在意。
一切準備就緒,樓前架起大紅充氣拱門,紅毯通廳,花籃夾道,數張面孔湧上來,老闆老闆地叫著,偶爾摻雜一兩聲猶豫的阿嫂。
諸多男聲雜音中,一道沙啞脆響的女聲似破空而來,尤為特別,她叫「輝哥」。
周繁輝是個傳統的生意人,在國內拜關公,來泰國拜四面神,連宅院布局也曾請風水先生把關,遠離故土但不改舊俗。他欽點多個阿嫂,夫人只有一個,就是他女兒的已故生母。也許這是他的周氏痴情。他當許多人的老闆,只是少數人的輝哥。
那聲輝哥莫名耳熟,陳佳玉上一次路過客廳,有人也輝哥輝哥地叫,帶著喘息濕意與戰慄。
她的唇角泛起詭異的弧度。
情敵相逢,分外眼紅,同樣不單純的笑容出現在對方身上。此女姓謝,人稱黑蠍子,年近而立,皮膚黑亮,手段狠辣,幫周繁輝看管賭場,曾有花名美人蠍,不過在陳佳玉來金三角後便被動廢棄。
黑蠍子自然傍在周繁輝另一側,「輝哥今天這身穿得特別精神,看著像當年我剛認識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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