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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嘉聿就近坐到台階,支開兩條長腿,單手點了一支煙,手腕墊著膝頭,垂眸靜靜盯住照片。
臨近傍晚的廢棄化工廠寂然無聲,化學試劑污染了這片土地,連老鼠也不屑光顧。
身後樓梯傳來足音,步頻與輕重帶著一股雙般的熟悉感,鍾嘉聿沒有回頭。
「從哪個旮旯拍的?」
「湊巧,」厲小棉站到他旁邊,「超了你車,等了一會沒見上來,剛好拐進小路就有一棵樹,就是順便試試我的新設備。」
「檳榔樹都難不倒你。」
鍾嘉聿的揶揄給自己換來一記爆栗。
厲小棉厲色道:「你該慶幸是我。」
鍾嘉聿深深抽了一口煙,目光依舊粘住照片,「要是周繁輝的人,這就是遺照。」
白煙輕吐,朦朧了年輕男女的輪廓,某個恍惚的瞬間,照片仿佛另一個世界的影像。
厲小棉不想灌輸大道理,只哀痛嘆息,「你自己燒掉。」
鍾嘉聿的拇指按在大概是陳佳玉腿部的地方,不住摩挲兩下,「留有底片嗎,回頭髮我一張。」
厲小棉罕見的笑意令人齒冷,「唯一一張在你手裡,有本事你以後自己拍。」
厲小棉大步走向老閆離去的方向,跟輪崗放風的老閆匯合。
老閆仿佛蒼老了十歲,「這段時間盯緊點。」
厲小棉躊躇片刻,最終咽下所有,簡單應了句「明白」。
鍾嘉聿掏出火機,點燃一角,火舌先舔舐有他的那一側,烈火中的親吻越發纏綿窒息。
手機驀然驚響。
鍾嘉聿扔掉照片,起身掏出,「喂,老闆。」
火苗安靜又猛烈,溫和又殘忍,昨日的他已從合照里消失,獨剩陳佳玉孤零零的一半。
「是,現在馬上回去。」
鍾嘉聿和陳佳玉第一張特別的合照轉瞬化為灰燼,燥風吹過,四散無歸。
鍾嘉聿給厲小棉發了一條消息,一如既往「xxff」有了不一樣的意義。他跨過零星殘餘,走向屬於張維奇的皮卡。
周繁輝叫鍾嘉聿同他一起去賭場,他以為座駕會是防彈陸巡,沒想到周繁輝直接上了他的皮卡。
「低調一點反而更安全」周繁輝說。
眼前這個四十歲的男人,同齡人中已屬保養得當,魚尾紋和鬢角偶見的銀絲還是出賣了他的蒼老。
周繁輝就坐在陳佳玉坐過的副駕,鍾嘉聿在這裡吻過陳佳玉,這裡已毀合照的「犯罪現場」。
鍾嘉聿作為一個警察,第一次真切體會到「嫌犯喜歡重返犯罪現場」的心情,心裡竟泛起一股詭異的興奮。
鍾嘉聿和周繁輝原本就是互為嫌犯。
他心情古怪地笑了笑,「老闆所言極是。」
第22章
皮卡停穩在賭場門口專用停車位, 其貌不揚,除了招攬客人的賭場專員,基本不會引起額外注意。
剛好今天存在額外因素。
黑蠍子是門口人頭中的領頭,目光敏銳掃向每一輛來車的司機, 恰好鎖定了鍾嘉聿。
「張老闆, 」她沒上前迎接, 滿臉尖酸與刻薄, 「什麼風把你吹到了湄公河對岸?怎麼沒把你老相好帶過來一起玩?」
「老相好回老家了,這不過來碰碰新機會。」
那波詭異興奮的余勁仍在,給深入龍潭虎穴的鐘嘉聿提神醒腦, 他臉上的氣定神閒令敵手望而生怯。
黑蠍子頓感不妙, 不知鍾嘉聿哪來的春風得意。
下一瞬, 她的疑惑揭曉答案。
皮卡副駕門推開, 周繁輝邁步走來。
黑蠍子立刻換了一副面孔, 熱切謙恭, 態度仿若迎接太上老君, 「老闆,終於等到您過來,怎麼不讓我派車接您呢?晚上一路過來不安全, 至少也要帶上保鏢啊。」
自從不能稱呼輝哥, 她一口張老闆一口老闆, 頓顯不倫不類。
處理完鉗工風波之後, 黑蠍子再沒見過周繁輝光臨賭場, 當真被打入冷宮似的。據聞鍾嘉聿在周繁輝允許下接觸賭場的人, 看上去有提拔的可能, 今天周繁輝獨獨帶他,不見橡膠園話事人, 甚至沒有保鏢,可見一斑。鍾嘉聿的勢力像惡性腫瘤越長越大,當真成為她的心腹大患。
周繁輝朗笑道:「我們小玉說得沒錯,一般保鏢比不上張維奇,有他在,我還有什麼不安全。」
「怕就怕在——」黑蠍子字斟句酌,眼風意味深長掃過鍾嘉聿,又倉促收回,笑道,「是我多慮了。」
「什麼時候學會說一半留一半,」周繁輝神色莫測,「你跟維奇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黑蠍子老臉緊繃,擠出一絲笑,「當然沒有。」
鍾嘉聿風輕雲淡,「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看謝姐應該是比較謹慎,擔心老闆的人身安全而已。」
黑蠍子才他媽不稀罕狗叼張維奇的美言,心裡翻著白眼,面上還盡著半個東道主的禮儀,「老闆,裡邊請。」
周繁輝多吃好些年的米,豈能看不出黑蠍子的心思,敲打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人不要窩裡鬥。看看今天金三角,混亂血腥,誰能說跟六十幾年前的內鬥無關?」
黑蠍子只能作出受教的樣子,略頷首,展現下屬該有的謙遜。她要領周繁輝從內部專用電梯走,周繁輝抬手道:「就走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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