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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陽光有些耀眼,我激動得眼眶發熱,手指輕輕撫摸過拱橋的石欄,默默感嘆原來兩百年前金斯利就是在這裡流連徘徊,然後寫下了那美得驚心動魄的詩篇。
傑西卡又指著遠處一座通體雪白的塔樓說:「那個是費因斯爵士的塔樓,你知道我指什麼吧?」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心跳動得像要衝破胸膛,呢喃道:「我不信,真的嗎……我不敢相信……那是《理想世界》誕生的地方!前面有條開滿各色矢車菊,引來無數白蝶的幽幽小徑……」
「有花有蝶是沒錯啦,不過蚊子也很多。」傑西卡說。
我抑制不住渾身的顫抖,激動道:「天啊,我要哭了,我該怎麼辦。」
傑西卡無奈地扯著我向前走:「親愛的,冷靜點,這所學校已經有800多年的歷史了,隨便一個地方都被名人踩爛了,如果你了解的更深入些,你會發現某個小破屋住過偉大的數學家,某個廁所曾讓先哲跑斷腿,某棵樹曾被大詩人描寫過一遍又一遍。你要是見一個地方就哭一次,那你今天可有的感動了……」
我聽不清傑西卡的聲音,因為我腦海中隆隆作響,一片空白,我看到河岸旁金色的草坪上有一棵巨大的松樹,樹杆要十幾人圍抱那麼粗,枝杆像張牙舞爪的螃蟹一樣,伸展到地面再往上生長,從遠處看,它就像一隻落在草地上的綠蜘蛛一樣。
「說到樹,你已經看到了,沒錯哦,那就是800年前普皇喬治一世親手種下的樹,和這所大學一樣老。」
「拜託!我們去看看吧,好不好?」我懇求道。
「去看吧,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樹底很泥濘,會毀了你的鞋子,還有很多蟲子,小心蜘蛛網掛滿你全身。」
「我不在乎蜘蛛網,老天,我真的哭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傑西卡笑著摸了摸我的腦袋:「還是以後慢慢逛吧,感動不在一時,我們得先了解基本的吃穿住行。」
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名人雕塑,其中最宏偉的要數大學正門前那座有三層樓高的巨大銅像,是智慧之神塞茲摩爾,他捧著書本、稻穀和玉蘭樹枝,神情肅穆莊嚴,其中書本代表求知,稻穀代表謙遜,玉蘭樹枝代表正義,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我發現那串稻穀好像是幾根柳條……
見我一步三回頭地望著雕像,傑西卡笑說:「這是學校上百年的傳統了,你知道巴里爵士嗎?」
「是偉大的數學家和物理學家,不過我沒想到他也是聖安慕斯人。」
「這位大數學家太狂妄了,曾當面駁斥他的教授,讓教授下不來台,教授斥責他不懂謙遜,就懲罰他跪在塞茲摩爾前懺悔。可是當天夜裡,巴里爵士爬上雕像,掰斷了稻穀,然後插上了幾根柳條。第二天,他當著所有人證明了自己的理論,還傲慢地說『我要用柳條鞭笞無視真理,把因循守舊和盲從教典當謙虛的傢伙』,而後有崇拜他的學生,每每取走稻穀,換成柳條。」傑西卡說,「我在大學的第一堂課上,我們新聞系的教授對我們講了這個故事,他還說做我們這一行的,一要尊重真,二要尊重理。」
傑西卡帶我逛遍了校園,然後領了書本和校服回來。
一進宿舍大門,我就看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留著漆黑秀髮,肌膚雪白的漂亮女士,她看上去二三十歲的樣子,有一雙略帶憂鬱,微微下垂的黑色眼睛。
「嗨!詹妮弗,來見見安妮·納西斯,我們的小學妹。」
對方很沉穩地走過來,向我伸出手:「您好,我是詹妮弗·哈里斯,醫學院三年級的學生,很高興認識您。」
她介紹自己的時候連個微笑都沒有,但目光澄澈、婉約,像一幅油畫一樣,給人很溫和的感覺。
「你小心她哦。」傑西卡在我耳邊說,「她可能會成為我們國家第一位女醫生,膽子大的不得了,敢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解剖屍體,她這雙手摸過很多死屍的,你敢不敢碰?」
詹妮弗瞥了她一眼說:「並非空無一人,還有我和很多死人,不知道你這種毫無邏輯性的水準是怎麼被新聞系錄取的。」
我忙和詹妮弗握了握手,然後很無奈地看了傑西卡一眼,她正笑得前仰後合:「這傢伙太犀利了,你知道嗎?真的有男人拒絕和她說話,拒絕和她共處一室哦。」
詹妮弗微微一笑說:「傲慢與怯懦是所有人的通病,男人也是人,我們要理性尊重。」
傑西卡又悄悄跟我說:「這女人說話愛拐彎抹角,有時候她罵你,你還要想一會兒才明白她在罵你。」
後來我知道了關於珍妮弗的事情,她父親是富商,在女兒十幾歲的時候,就安排她和門當戶對的朋友兒子結婚了,可過了沒幾年,詹妮弗就帶著孩子跑了,她先去教會當了助產士,又去醫院當護士,再後來她考入了大學,要做女醫生。連我都知道,女性在醫學院受到了很強烈的排斥,教授們普遍認為女性不能做外科醫生,這是在拿人命開玩笑。
有時候,當你仰望著一個很高大的身影時,不僅會生出佩服,還會生出自己很渺小的感覺,我在面對詹妮弗的時候就會有這種感覺。
她出身富裕,卻敢拋棄奢侈的生活,獨自追逐夢想,甚至在充滿歧視的環境中奮勇搏殺,對比之下,我只是個為了讓自己生活得好一點,才努力學習的無聊的傢伙罷了,如果我像她一樣出身富裕,且早早有了家庭和孩子,一定不敢拋棄一切去追逐虛無縹緲的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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