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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我這樣辛苦兼職的原因,並不僅僅是為我自己。
遲早會說到那裡。但在此之前,先讓我完成上回那個講到一半的故事吧。
那天我的母親要同我一道去學校。我遲到了,因為母親非常注重自己給他人留下的印象,哪怕是去興師問罪,她的儀表也要一絲不苟,姿容必須無可挑剔。
我看著她抬起手,長發挽成一個高高的髮髻。那髮絲纏得好緊,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光是看著,我忽然就有些透不過氣。
在車上,母親電話知會了班主任一聲。等她到了辦公室,一語未發,先把那本書撂在辦公桌上,氣勢逼人。負責我們班級的是個德高望重的老教師,竟也被那魄力震住,半晌才說話。
我被遣去帶秋過來。
班裡正在上早課,我推門進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轉投在我身上。
她不在其中。和別人不一樣,她好像從來對我缺乏興趣。
我和老師說明了情況,得到准許後來到秋的課桌前。
直到這時,她才肯抬頭看我。漂亮的眼睛,有稜角的眼神。
我想不好該如何稱呼她,最後說,同學,老師有事找你。
她問,找我?
我們穿過教室門口那條狹長的廊道。她步幅很長,走得又快又穩,我逐漸落在後面。
出於某種無法解釋的心理,我沒有試圖與她並肩。而是跟在她身後,注視她的影子躍過一格格窗欄,隨著腳步而升落起伏,像海洋溫柔的波浪。
辦公室里好幾個老師,圍在班主任桌前,簡直是個嚴陣以待的陪審團。秋一定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但她看不出分毫緊張的模樣。
奇異的是,就這麼注視她,就令我也放鬆下來。
這是你的東西吧?是班主任在問她,又把那本小說重重往桌上一拍,想來是學著我母親的做法。轟然一聲爆響,實質的威震。
可惜對秋毫無用處。
我母親一直冷眼旁觀,等不到她的回應,忍不住也開了腔,對班主任說,您也問問她,小小年紀就愛看這種情節,不覺得羞恥嗎。
多麼奇特的場景。明明她們處在同一,我媽媽對秋說話,卻統統要班主任來轉達。
小說就翻在那一頁,秋接過去,低頭看。
她明顯是第一次讀,速度很慢,讀完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伸手放回桌上,神情平淡如初。
我母親將一切盡收眼底,又問班主任,這小姑娘是不是一直都沒禮貌,怪不得這麼不知廉恥。
秋終於開口了。
她會說什麼?換作是我,我會解釋這本書屬於成敘,被許多人傳閱過,與我無關。就像我此前所說的那樣。
秋略微仰頭,直視著我母親。還是那樣的目光,簡單直白的,毫無畏怯和退縮。
她問,為什麼寫書的大人沒有事,反倒是看書的小孩子不知廉恥?
TBC.
第6章 (五)
整個辦公室的老師全圍在一旁,暴露在注目之下令秋沅不適。她說完就沒再吭聲,心裡想的是,原來令人艷羨的周恪非每天都過這種日子,可一點也不好受。
很快,成敘也被叫到辦公室,才澄清這場誤會。他大搖大擺推門進來,輕瞟一眼小說封皮,架勢是種頗無賴的理直氣壯:“是我的又怎麼了?”
班主任問他:“前面為什麼寫了那麼多單秋沅的名字?”
成敘半掀著眼皮:“因為我喜歡她啊。我在追她。”
周恪非的母親周芸認得這個男孩,他行事莽撞,校服穿得潦草,目無尊長的蠻橫令她厭惡。可他有個太會賺錢又過度溺愛的父親。
興師問罪演變成一出鬧劇,周芸的下巴始終抬在一個高傲的角度,到最後也沒放下來,提著聲調對班主任說:
“秦老師,我相信這件事你能妥善處理。”
她姿態莊雅,轉身離開之前,深深看了周恪非一眼。
送走了周芸,秦老師對著面前的三個學生,眉心糾得快擰出汗來。
周恪非家庭的地位和能量,成敘父親雄厚的經濟資本,他左右為難,兩邊都不敢開罪,無一不得照顧周全。
既然這樣,他把目光投到秋沅身上。
給這個普通女生最嚴厲的責罰,或許是雙方都能滿意的結果。
秦老師意有所指地清了清喉嚨,準備開口。
周恪非忽然說:
“秦老師,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帶單同學回去了。”
他的禮數對誰都很周到,為秋沅拉開辦公室的門,示意她先離開。
秦老師只得說:“……哦,好。”
兩人一前一後成了背影。秦老師看著眼前梗起脖子的成敘,一聲嘆息掖回喉嚨。
秋沅只顧埋頭向前走,想到周恪非就跟在身後,不由得加快步速,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
窗外陽光太好了,晃在眼前一片茫茫的白。她忽然聽到周恪非說“當心。”
下一秒,手腕被他握住,向後一拉。很輕的力道,使她停下腳步後,馬上謹慎地鬆脫。
原來是前面一間教室的門突然開了,秋沅沒有留意,險些撞上。
男孩子的手心溫涼,挨近了,能聞到他清爽的氣味。
臉上怎麼這樣熱,呼吸也是。
她說了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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