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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同學,”他說起話來,彬彬有禮,“我也覺得你很漂亮。”
這話沒來由,沒去處,他卻講得字正腔圓,語氣和眼神一樣篤定。
心腔被猛地向上提起來,她猝然回頭,窗外恰好有雛鳥驚飛。
轉眼是十一國慶長假,秋沅的店裡也很忙碌。偶然歇停下來,看看擺在床頭的相片,才意識到日子過得這樣快。
上次的倉促重逢過後,周恪非沒有聯繫過她。
說來也是巧合,這天下樓去店裡,又看到那個將自己騙到周恪非生日派對的男人。他長相頗秀氣,穿的衣服顏色鮮濃,是個花孔雀類的角色。
這人在樓下徘徊張望,見到秋沅,露出驚喜的神色。
“上次的事真抱歉。”他走過來,匆匆說,“我叫蘇與南,認識一下?”
秋沅簡單幹脆,直接搖頭。
“沒什麼必要。”她說,“你來找我,周恪非不知道吧。”
即使對她的性格有過些許了解,蘇與南還是被噎了一下,準備伸出去的手僵在原處,嗓子有點發乾:
“呃,他確實還不知道,不過……”
對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秋沅顯然沒什麼興趣:“那你請回吧。”
蘇與南感覺有股哭笑不得的感受涌到鼻端,差點真噗一聲笑出來。
他頭一回見到有人能把“請”字說得這麼不客氣。
“你誤會了,單小姐,我也不是特地來找你的。”蘇與南一本正經說,“很巧,我家的老房子就在這棟樓,好久沒回來了,我想上去看看。”
秋沅要去店裡,也就沒再理會他,只是隨手幫他刷開了門禁。
這片樓群是老房子,沒電梯,灰撲撲的外立面,坐落在市中心,像是城市的一塊頑固瘢痕。之所以這麼久還沒拆遷,只因為補償款將是天文數字。
被改嫁的母親帶去法國之前,蘇與南曾在這裡生活多年。時至今日他講起中文,還有少許的本地口音。
樓梯間是熟悉的樣子。窗很窄,光線昏暗,倒是換了新燈,晝夜不分地亮著。
他走到501室門口。
原來是扇木門,陳舊斑駁,擋風也勉強。如今已經改頭換面,成了厚重安全的防盜門。
這間房子,現如今屬於周恪非。
周恪非在法國那段時間,日子過得辛勞清苦。蘇與南手頭闊綽,實在看不過去,提出給他一些經濟上的幫助,哪怕是立字據的欠款,讓他日後償還,全被周恪非婉言謝絕。
他從不求人。唯一的一次,是他聽說蘇與南想賣掉市中心的老房子。
蘇與南一時不理解,他人在法國,要租這套久久空置的一室一廳做什麼。周恪非也沒過多解釋,每個月房租依照市價按時打來。他為人誠實,發現周邊房租整體上漲,打來的款項也會按比例調整。
到現在,快十年光景。
這一扇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防盜門,應該也是周恪非托人換上的。
真是奇怪。
蘇與南從樓道出來,又在附近轉了轉,邊走邊看。這一帶比他出國那年要繁華得多,街邊開了不少新店。
秋沅的紋身店也在其列。
盯住那面不顯眼的招牌,腦海中兩個不相干的點逐漸串連成線,蘇與南終於後知後覺。
周恪非按實時市價租下這間老房子,回國也不去住,一空就是將近十年。
而單秋沅住在這裡。
秋沅進了店就感覺不同於往常。室內靜得嚇人,沒有任何背景音樂,脫下外套牽起的一串靜電聲都清晰可聞。年年端坐在門口,手腳規矩,噤若寒蟬。
冷暗的光調下,可以看出年年的腮頰和嘴唇,是平日裡沒有的甜蜜粉紅。她打扮精緻,顯然特地化了妝。
見秋沅進來,年年鬆了口氣,附在她耳畔悄聲說:“店長你來晚了啊,易燃就在裡屋等你呢。”
裡屋陳設簡單,一個操作台,一台電腦,幾把椅子。“易燃”坐在其中一把上面,低頭在用手機打字,許是等得不耐煩了,翹著腳動來動去。聽到腳步聲趨近,她抬起頭,來人使她瞳孔震顫,好半天才張口,艱難說:
“……秋沅?”
秋沅也認出眼前這個齊耳短髮,一身漆皮黑衣的姑娘,她的反應要平靜得多:“周旖然。”
一時之間,沒人說話。
秋沅坐到電腦前,她神色一徑淡淡,看不出多餘情緒。
周旖然素來是個鬧騰的人,從小好動,一刻也不安分。可是在秋沅操作電腦的空當里,她一語未發,動也不動,老老實實等在座位上。
她一直能感覺到秋沅身上有股勁。說不清道不明,是種將人引向沉靜的力量。
“想紋在哪裡?”秋沅問,視線從屏幕上移開。
周旖然伸出手腕。她皮膚薄,血管青藍鼓起。在血管與手腕銜接的地方,皮膚曾遭到毀滅性的破壞,後來在癒合中長出奇異的纏結,橫成猙獰可怖的傷疤。
“想蓋住麼。”
當時那一刀深可見骨,是絕境中勇敢抗爭的勳章。周旖然並不以為恥。
所以搖頭:“我想在旁邊紋一點什麼,讓它看起來更漂亮。”
“有什麼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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