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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關燈麼?”
“不用了。”
第一次,在全部過程中,沒有關上燈。
周恪非終於看清她胸口的小老虎。他用指腹細膩地摩挲,動作輕柔小心,問她疼不疼。
“不疼。”她說,“你好好親我,不要說話了……”
雙唇相觸,周恪非看著她,沒有出聲,但是眼睛裡裝滿語言。
結束的那一刻,恰逢時針轉到十二點。
“秋秋,生日快樂。”他的氣息那樣重,語態卻安寧平和,“這麼多年了,終於能親口對你說。”
第二天,周恪非照舊去公司上班。事務瑣碎繁多,不得已忙到深夜,是最晚離開的那一個。
寫字樓的六部電梯,有五部已經停了。他等待良久,心頭忽而浮上一種奇異的,不安的預兆。
電梯運行平穩,很快抵達一層。
“阿姨您沒有通行證,真不能進去,我們這管理很嚴格……”
是夜班保安的聲音,調門提得高,頗顯無奈的語氣。周恪非循聲望去,有個中年女人被攔在轉門前。她穿著體面,打扮入時,只是頭髮已然白到了頂蓋。也許與保安糾纏許久,臉上紋節橫生,神色分外疲憊。
周恪非沒能抬動腳步,因為他從這張臉上隱約看出熟悉。
中年女人終於注意到他,似是呆住了,過去不知多久,有巨大的悲鳴從咽喉溢出來,她嘶聲叫著,小虎,是媽媽,是媽媽。
周恪非在這時認出她。
周芸雙膝軟塌,落坐在冰冷的地上,已是淚流滿面。
TBC.
第12章 (十一)
辦公室的燈開了,夜間電路總是不穩定,惻然一下爆閃。周芸看著周恪非的臉,在雪亮燈光中忽地清晰成極致的畫面。他清瘦挺拔,頜骨輪廓是鋒利的角度,眉睫濃而長。淚水再次在眼前蒙上模糊的影,依稀之間,看到的是他慢慢成長為少年所經歷的各個樣子。這些形象到他成年後陡然斷層,再無記憶。
周恪非的辦公室是一間玻璃房,不算寬敞,裝飾輕簡,由素淡分明的黑白色調構成。空氣顯得純淨,甚至少有浮塵遊動。她坐在軟椅上,手背抹了一把眼淚,仔細端詳對面的周恪非。
“恪非,媽媽一直在找你……有一段時間了,我每天早晚都來,有時候能看到你。這麼多天,我就是不敢上來見你一面。”周芸試著尋找周恪非的眼睛,只是被他低垂著眼帘,有意不發生接觸,“你瘦了啊。”
周恪非的聲音和表情一同沉默。一張辦公桌,似乎連血緣和親情都完全隔閡。
“你爸爸走之前,一直想見你最後一面。”
周芸說,她的語氣罕見地有些畏縮。
周恪非顯得非常漠然,這在周芸眼裡也是不可思議的。她習慣了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乖巧聽話的男孩,哪怕是進行生命中最大一次反叛的時候,他也只是維持著表面寧靜,悄然離開。
她撫平蕪雜發燒的心緒,嘗試另一個話題:“以後,有空來看看媽媽,好嗎?”
然後她看見那雙黑得純然的眼睛抬了起來,周芸從裡面難以找到自己的影子。周恪非面容平淡,搖了搖頭。
周芸將語氣放得柔緩,這對她而言相當艱難:“小虎,奶奶身體不好,你總要看望一下……”
如願以償,看到周恪非神色微變,浮現波動的模樣。
周芸知道自己賭對了,周恪非並不是完全斷絕親情,對於那個家,他至少還殘存著一絲留戀。至少現在,他還不知道奶奶已經去世的消息。於是她說:“你加下我的聯繫方式,我給你奶奶的地址……”
成功拿到他的電話號碼,周芸見好就收,未再多話。她拿起手包,猶豫著想走,又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說著媽媽真的很想你,對失訊多年的兒子張開雙臂。
這是含義豐富的擁抱。她迫切地需要這一個信號,象徵著對前塵往事的勾銷,也代表寬恕和原宥。可得到的只有周恪非轉投而來的目光,冷淡而疏遠的,仿佛間隔著遙遙茫茫的距離和時間。透過清澈的瞳膜,周芸無法看到他的心靈。
壓抑的情緒終於被這道目光擠壓碎裂,她捂住臉,崩潰地嗚咽:“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媽媽……”
“媽媽。”周恪非終於開口,“你不需要我來原諒,你也不會得到我的原諒。”
車禍之後,周恪非被帶回家。他起先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是疑惑自己怎麼再也聯繫不到秋沅了。他被鎖在家裡出不去,每天除了撥打那個無人接聽的電話號碼,能做的只有伏在窗口往下張望。
他始終相信,有朝一日會等來秋沅。
高檔小區,他家在最好的位置,從敞闊的窗口望出去,觸眼就是藍寶石般的人工湖泊。日頭濃烈的時候,泛著魚鱗片一樣晶瑩層疊的波光。
周恪非察覺到不對勁,是警察來到家裡,和父親耳語一番,帶他一道出去。
“要去配合一下調查,沒事的。”周芸對他解釋,她高昂著頭,看也不看在她眼裡釀下大錯的周恪非,冷淡地說,“你在家收拾收拾行李吧,我們送你去北京做心理治療,是後天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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