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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恥和慚愧在心裡燒得發焦,周恪非靠坐起來,稍加喘息,馬上去沖冷水澡。
直到徹底洗去體內那股迷惑的熱氣,他才披上睡袍回臥室,窗外雨聲依然未停。
雨勢不大,滴滴點點下得綿黏。
同一片低懸潮濕的夜空之下,秋沅在做什麼呢?
周恪非忍不住思神飄散,去想她。
她正叫出他的名字。
隨之而來的是洶湧而快樂的潮水,挾著秋沅推上頂峰。
窗外有雨有風,響成浩蕩的聲海,在群樓之間推宕。她眼裡汽霧氤氳,臉上似夢似幻。
餘熱散去,呼吸漸平。她摸索著去擰滅床頭燈。收回手時,不小心碰翻了一個相框。
是高中全班出遊的大合影。周恪非的臉在正中間,輪廓優美,隱約含著溫暖的笑意。
秋沅將相框扶正,安然入睡。
秋色深了,日頭漸短,以至於周恪非時常要冒著夜色工作。
這間創業公司規模不大,是周恪非與此前在里昂念書時的三五好友合開。創業初期,工作內容散亂龐雜,周恪非又負責最苦最累的技術部門,總是在辦公室留到深夜。
員工下班離開時紛紛向他致意。周恪非點點頭,也起了身,說:“辛苦了。”
有人見他對著玻璃上的倒影整理衣容,於是問:“周總,這麼晚了還有事呀?”
“嗯,有個約。”
待他開車趕到餐廳,已遲了整整十五分鐘。未曾想進了提前預訂的包廂,約的人還沒到。
周恪非極有耐心,又等了約莫半小時,包廂門總算被推開。
他看著一個戴著墨鏡的人影鬼鬼祟祟閃身進來,門在身後重重闔上,不由微笑。
來人黑色短髮,眉形挑揚鋒利,在他對面坐下,一手摘去寬大的墨鏡,露出煙燻濃妝。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她說,“你點菜了吧?”
聲線嘶啞,不太平整,像是夾著許多脆裂。
她一邊翻看菜單,一邊從手提袋裡取出什麼擱在桌上。推到眼前周恪非才看出,是個包裝精美的禮物。
“哥,生日快樂,雖然是好幾天前的事了。”她屈起手指在上面叩了叩,清脆的幾下響聲,“這是我新專輯,市面上可還沒發售呢。”
周恪非接過禮物說:“謝謝,旖然。”
菜品陸續上齊,兩人閒適地隨口聊天。
話題來來去去,兜轉幾輪,再繞不開那個人。
周恪非說:“生日那天,我見到秋沅了。”
周旖然明顯一窒。
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只是似乎過於久遠,周旖然很是反應了一下,才問:“她怎麼樣?”
周恪非說:“她看起來很好,交了男朋友。”
他神態安靜,語態也平常。
“前幾天你生日,媽媽也想聯繫我,我還沒回復。”周旖然苦澀地牽牽嘴角,“不知道是什麼日子,舊人都來了。”
頓了頓,又問:
“你想去找秋沅嗎?”
周恪非搖頭。他幾乎想也沒想。
“我只想她過得好。”他說,“她有事業,有男友,什麼都好,我真的很開心。”
周旖然長長嘆出口氣:“這麼多年了……”
周恪非說:“這麼多年,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他說著,笑起來,真誠的模樣。
可是有悲傷。就藏在黑白分明的眼底,笑意里分隔出的一片憂鬱。他以為自己掩飾得足夠了,周旖然卻看得很清楚。
周旖然不言語了。
她的視線穿過他薄碎的發,依稀可見額間一條長疤。
她眼眶酸熱,忽然想哭。
-錄音03-
您說什麼?
我沒有上次來的時候看上去那麼痛苦了,是的。因為我的生活中,總算發生了為數不多的好事情。
我的妹妹找到了我。就在前天,我收到她的郵件。
她降臨到這世上,更多的是出於父母對兒女雙全的執念。我們的父母是這樣的人,什麼都要盡善盡美。
雖然是兄妹,我們卻並沒有多麼相象,至少性情上是如此。她比我更加勇敢,更懂得反抗。我們很早就失散了,她最先逃離,然後多年不知去向。
我妹妹在郵件里告訴我,她去了一座大城市,打零工維持生計。業餘時間,在嘗試做音樂。我相信她會取得成功,因為她從小就在音樂方面頗有天賦。
看到她有了自己的人生和夢想,我實在為她開心。我回復了那封郵件,也把這些年來的經歷,對她稍微說了說。
不好意思……我可能講多了題外話。談回我自己。
我想我正逐漸對藥物產生依賴。
前幾天一份兼職的臨時合同到期,導致我獲得了一個難得清閒的夜晚。我早早做好入眠的準備,也逐漸有了困意,可是始終無法真正入睡。在床上翻來覆去,越是焦急越是清醒。到最後我只得拿出您處方上的那幾種藥片,混在一起囫圇吞下,才勉強得到半宿安睡。
……是嗎?那麼我下回會注意,一定將這些藥片分開服用。原諒我,那時實在無暇選擇。
沒關係的,您請問。
是的,您的疑惑情有可原。在里昂這座小城,物價並不算特別高昂,很容易就能滿足生活所需。私立大學雖不會免收學費,我所獲得的獎學金也足夠覆蓋。我在學業外身兼數職,這一點讓很多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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